引力。
在周围人和妖的诧异震惊中,薛清极只看着严律,指着侧腰的上一处疤痕道:
——“我要妖皇的魂契,留在这里。”
他直勾勾地看着严律,好像要把妖皇的魂儿从躯壳里勾出来。
妖皇大人见到那疤痕的位置,才勉强想起,这是他把薛清极捡回来的那天亲手为他治疗的第一道伤口。
他那时不知道小仙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分辨不清自己心里的感情是什么。
只记得自己愣愣地伸出手,指尖凝起灵力,慢慢地靠近薛清极的侧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像是在逼迫他诱惑他,灵力刺破他霜雪似的白色皮肤,在那里埋入自己的魂契。
那是严律头回给薛清极的身体留下伤口。
此后数年,他偶尔午夜半睡半醒间,仍会想起那带着疤痕的腰腹。
那记忆将他惊得辗转反侧,以为自己是割破小仙童身体良心不安,又安慰自己以后不会再有自己亲手留下伤口的时候。
压根没想到千年后他俩接吻能把对方舌头嘴唇咬破。
严律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那时的惊慌失措,又想起薛清极在他手臂上以同样的方式留下魂契时,抬眼看向他,轻声道:
——“你要带着这个痕迹,直到我死。”
当年简短的一句话,如一道利刃,穿破千年时光,刺中如今严律的梦。
他睁开眼,头脑短暂的混沌后逐渐清醒。
屋内亮着一盏夜灯,可以辨认出客房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酒店特有的清洁剂的气味。
严律浑身轻松,恍惚想起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也很多年没有不是在水滴声里惊醒的时候。
但这想法一闪而过,他第一反应并非感叹自己终于摆脱束缚,而是反手摸向右臂。
小臂上魂契残留的部位,属于薛清极的气息已经散了大半,只剩小小一块儿还在支撑。
没有了术的束缚,这些东西散的比严律的美梦还要快。
手背上覆上另一只手,有人低声道:“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薛清极的另一只手拂过严律的刘海儿,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和严律梦里那还有些癫狂的模样有了些许改变,但也的确是真正的薛清极。
“……醒了,”严律闭了闭眼,在薛清极的借力下撑起身体,“几点了?”
薛清极看看手机:“凌晨两点,你睡了一天。”
“一天?!”妖皇惊道,“我怎么感觉我前脚才闭上眼?我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死了?怎么没人喊我起来?”
薛清极听他一醒就开始放屁,没好气道:“这世界没你就转不动了,你可太要紧了。”继而又道,“仙门已联系好了官方,老堂街就近在蛟固安排好了落脚处,伤者已送去各处救治,仟百嘉的残局双方都会打点,各处也已开始严查虚乾去向——请问妖皇急着睡醒有何贵干?”
严律搓了把脸,想了想,道:“睡醒吃饭。”
薛清极一愣。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到严律主动说要吃饭了。
“有点儿饿了,”严律说,“有吃的吗,要味儿重的,让大胡——”他猛地打住话头,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小龙去看看有没有快餐店不关门的,买点儿重油重辣的。”
薛清极听他硬生生将胡旭杰的名字给咽下去,心中疼了疼,抬眼仔细瞧他。
妖皇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照样是那副臭脸,似乎之前一切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都已经过去了,他想明白了,结束了。
妖皇大人一贯是最看淡这些的。
薛清极站起身:“老棉那里应该还有饭菜,我去拿一些。”
刚说完,便感觉手上被拉了拉。
严律靠在床头,拉住了他的手:“你身体好点儿没,我已经醒了,可以——”
“省省吧,”薛清极声音带了点儿恼怒,“我也不是泥巴做的,马上就要碎了。”
“脾气这么大?”严律说,“你炮仗做的行了吧?”
薛清极被他这话挤兑一下,哭笑不得地出了门,去给妖皇大人选饭菜。
严律等他关上门,听到脚步声远了些,才掀开被子去卫生间。
上完厕所,他站在洗手池前慢慢洗手,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这脸已经千年没有变化,长生留给他了一具不老不死的身体、永驻的容颜,让他觉得自己像是那种瓤子都已经流脓了的西瓜,外表还光鲜亮丽,一刀切开却发现臭不可闻,而且还爆汁。
严律垂下眼,用湿漉漉的手去摸右臂。
术解开后虽然还有后遗症,但正给右臂却已经轻松许多许多。好像压在上边儿的担子全都卸下了。
好像薛清极被他卸下了。
这感觉很难形容,像把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剥离,痛不欲生。
严律无意识地死死抓着自己的右臂,徒劳无力地想要将仍在不断消散的魂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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