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忽然在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脚步微顿,旋即调转方向,朝着那边走去。“有衾?是你吗?”鞋底踩在枯草上发出嘎吱声,喊出去的话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温有衾?”再度往前走了几步,葛安平又试探着喊了一声,可前方依旧一片黑暗。手电筒照亮的射程很短,草木冗杂,毫无生气。那些没有被照亮的地方像是一个巨大的沉睡猛兽,不知何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没。咽了咽唾沫,年少追求刺激时看过的鬼片桥段争先恐后地往他脑海里钻,仿佛下一秒夜魂女鬼会从林间深处钻出来向他索命。葛安平默默与面前的怪兽对视,像是在等待两方哪方会先败退。正当他神经紧绷注视着面前、犹豫不决时,忽然一道黑影劈开草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啊!!!鬼啊——!!!!”霎那间,惊恐凄惨的尖叫声响起,葛安平全身血液倒流,像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完全无法动弹。“鬼叫什么?”骇然之际,就听那“鬼”厉声斥道。声音听起来着实熟悉,跟每周的组会里严厉批判自己论文的吴老板一模一样。看清眼前的人后,葛安平意外地睁大了眼睛,那颗快要跳到喉咙的心缓缓落了回去。“吴吴老板?”吴广义穿着笔挺的衣服,肩膀处沾了两片草叶,没有表情的面孔不怒自威,看着葛安平率先开口问道:“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葛安平从来没有觉得吴老板这张严肃面孔这么亲切过。他重重泻出一口气后,很快又焦急地说:“吴老板,温有衾不见了,我来找他。”“不见了?”吴广义蹙起眉头。葛安平点点头,恐惧的情绪消散后,那抹担忧再度浮上心头。“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人也不再帐篷里,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计算机院的盛璟珩。”吴广义眉心拧着,没有松开,像是在思考葛安平的话。葛安平心中焦躁不止,看着吴老板刚才来的方向,想了想张口问了一声:“吴老板,你刚才在那边干什么?看到温有衾了吗?”闻言吴广义脸上略过一抹不自然,但在黑暗的遮盖下没有被任何人看到。“看到一株珍贵草药,本来打算摘点回去,但发现看错了。”沉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吴广义神色正常地将视线从葛安平身上移开,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那边没有温有衾,走吧,去另一边看看。”
“哦,好。”葛安平没多想,听完他的话后点点头,跟着一起离开了这里。冷风吹过,草木拂动。不知过了多久,灌木丛中再度走出一道削瘦单薄的身影。风将她的衣摆鼓动飞扬,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风吹走。白色圆头皮鞋上沾满了泥土,一双微向上翘的眼眸空洞无神,麻花辫长长地垂在腰后,上面沾着几根枯萎得毫无生机的杂草。山顶上,分散寻找良久却始终没有结果的同门团团围绕在一起,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草丛后方传来一阵轻踩树枝的声音,同门齐齐回头,看到来人后又失望地叹了口气。“找到了吗?”有人怀抱着希望问了一句。那人却双眼无神,放空地盯着前方,不知在思考什么。“荔枝师兄!”那人又喊了一便他的名字。戈礼之如梦初醒般回神,目光下意识瞥向人群最边上的郑媛媛,在她的白色皮鞋上凝滞两秒,喉结微滚,摇了摇头。“没。”他走到众人身旁,与同门一样紧蹙着眉头,沉默半晌后,忽然毫无预兆抬眸,直直看向吴广义。“院长。”但很快他的眼神又躲闪着移向了别处,嘴唇翕张,良久后低声道:“报警吧。”温有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夜晚气温骤降,他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会儿被冰封在雪天里,一会儿被炙烤在火炉中,冷热交替,难受极了。这种感受让他情不自禁地又梦到了记忆最开始的那个片段。那也是一个寒冽凄冷的晚上。土块砌起的房子完全不保暖,冷风透过砖块间缺少的缝隙徐徐吹进,月光照在房间里站着的女人身上,在地面投射出一道边框模糊的影子。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木质窄床,床上铺盖着一床单薄棉被,一道幼小蜷缩的身影若隐若现。“冷”“妈妈,我好冷”寒风如同最具魔力的刀刃,一点一点侵蚀入骨,仿佛每一个关节缝隙都被钉入了冰锥,冻得骨头都疼。站在床边的女人面色忧愁,眉心紧蹙,徒劳地用手一下又一下地压紧着棉被,企图以此抵御刺骨的冰冷。“乖崽,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女人低缓的声音徐徐响彻,无力地安慰道。窗外的冷风怒号着呼啸,凶猛又残忍,像是要将厚土下的一切席卷毁灭。可房间里却一片宁静,嘤咛声逐渐微弱,女人半张脸隐在散乱发丝下,注视着那张稚嫩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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