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村往事:红鞋北村在暮霭中苍老。我像一颗子弹,呼啸着穿过万水千山,回到了北村,乡亲们用纯朴的笑脸迎接我,我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伸出粗糙的手掌和我相握。我想,当年,肖青萍是否也是这样被乡亲们迎进北村的?答案十分残酷:不是!肖青萍是谁?北村的乡亲们迷惘地看着我,他们的目光中有疑惑和探询,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心里十分忧伤,北村的百姓把肖青萍给遗忘了。我是在一个老将军的回忆录里得知肖青萍这么一个女红军的。因为那本回忆录里提到了北村,北村是我的故乡,所以我特别关注。肖青萍和北村有关。让我遗憾的是,回忆录里关于北村和肖青萍也就只有一小段话,说肖青萍在北村被俘后牺牲。而与其有关的详尽细节则没有描述。对于一位埋葬在历史风尘中的女红军战士,早已面目模糊了,我该怎样还原她的清晰面容?因为北村是老区,从小我就听说了许多关于红军的故事,可唯独没有听说过肖青萍的名字。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刀在割着我的心脏,我选择阳春三月回到北村,是不是因为肖青萍是满山遍野的红杜娟中的一朵?父亲沉默地看着我。他对我神鬼兮兮的样子感到无奈。北村的人对我寻找肖青萍的故事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可父亲觉得我是在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他本来就对我选择写作而放弃仕途而耿耿于怀,他以为我这次回乡是来劝导我弟弟不要离婚,没想到我对弟弟的婚姻置之不顾,却去关心一个飘逝已久的女人。父亲对我只能沉默。我弟媳妇被我弟弟赶回了娘家。其实我一进家门,弟弟的脸色就十分难看。等来看望我的乡亲们走后,他就在我面前诉说着我弟媳的不是。我对他的诉说毫无兴趣。我耐心地听完他的诉说后,只说了一句话:“你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我无能为力。”他希望我能替他说服父亲同意他离婚。显然,他对我也十分失望,当天晚上就回镇上去了。我离开北村时,他也没有出现。他在镇上开了一个羊毛衫加工厂,攒了点钱。按父亲的话说,弟弟攒了钱就不要糟糠之妻了。弟弟结婚的时候来过我部队所在的那个城市,当时他们恩恩爱爱,根本就没有什么日后要离婚的迹象。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们的笑脸也模糊不清了,可这不过才短短几年的工夫。我的弟媳妇知道我回北村,她从婆家赶过来看我。我清楚她的用意,她希望我帮她说服弟弟不要抛弃她。她哭哭啼啼的,说话像祥林嫂一样。我不知怎么劝她才好。她哭诉累了就回去了,临走时说:“如果他真要和我离婚,我就到鬼坑去吊死!”显然,她是在威胁我。“鬼坑”这个词让我的心跳了一下。鬼坑,或许和肖青萍有关。当时,也就是肖青挥被俘时的背景的确和肖青挥有关。红军的一支队伍在鬼坑被国民党的一个连伏击就是肖青萍被俘的时候。也就是说,有记载的那一次鬼坑的伏击,和肖青萍被俘的时间相吻合。我独自来到了鬼坑。这是一条狭长的山谷。可以想象当年红军进入这条狭长的山谷之后就没有胜算的可能了。野风吹过,山谷两边的森林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我听到了枪声以及吼叫。子弹呼啸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我小时候在鬼坑玩耍时挖到过子弹壳,现在却找不到了。那时候穷。我们来这儿挖弹壳,可以当作废铜去换钱。北村的百姓许多人在这里挖过弹壳。肖青萍被俘的神态也许有些绝望。村里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基本上死光了,就是没死的人也已经是90多岁的人了,在几个老人中,我唯一可以询问的就是杨三清老爷爷,因为只有他还耳聪目明,其余的都是不省人事等着入土的了。杨三清的胡子十分夸张,一直拖到肚子上。要是在我童年时代,我会抓住他的胡子不放。现在,我要抓住他的记忆不放。我问他,你还记得肖青萍么?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马戏团的猴子。他觉得我的问话十分离奇:“肖青萍是谁?没听说过。”也许北村的人从来就没有在意过那个红军女战士的名字。由此,我必须换一种方式来询问,不能在肖青萍的名字上纠缠不休。我试探着问杨三清老爷爷:“你记得当年被俘的一个女红军么?”杨三清深邃的眼中好像燃起了一团火。他沉默了良久,才打开了话匣子。我内心一阵狂喜。果然和鬼坑有关,和那场伏击有关。那是个阴天。北村一如既往地平静。1岁的杨三清起了个大早,他要前往鬼坑去拔兔草。鬼坑有一条小溪流过,溪畔有青嫩的草和各种小花。杨三清家养了许多兔子,在他的青少年时代,拔兔草是他主要的记忆。他在前往鬼坑时,没感到什么异常。或许是他还没睡醒就被父亲叫起来了,还有些神志不清。每天清晨,他要到鬼坑用一把溪水泼在脸上之后,他才能清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野清新的空气,像一条清水里的鱼。杨三清还没有走进鬼坑,他就听到了激烈的枪声。杨三清赶紧钻进了林子,躲了起来。那年头兵慌马乱的,1岁的杨三清很清楚怎么保护自己,这都是环境逼出来的。枪声稀落之后,杨三清心里还扑咚扑咚地狂跳着,子弹可没长眼睛,他可不想死在流弹下。他此时十分清醒了。他趴在草丛中,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的一泡尿憋得难受,他的小腹涨得要爆炸。他得忍着,他害怕一站起来子弹就打过来了。就在这时,他看到两个国民党兵推着一个红军女战士进了树林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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