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温柔中透着几分低沉沙哑,想必是刚抽完烟的缘故。夏招娣的注意力不由被吸引了过去,但她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反而将整个上半身愈发埋进臂弯。笑话,夏建国死的时候她都没哭,现在又怎么可能哭了?由此可见,这个声音清冽好听、腔调又周正的人,是个自大的骗子无疑。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的播报员,普通话都不见得有这样标准。这个口音一听就是外来人。她愤愤地想,她才不要和外来人说话!边这么想着边抬手看,一看就把自己看呆了。裴钰看到小姑娘好奇张望的眼神,内心拂起几分真情流露的笑。按理说,被鼻涕泡和眼泪糊了一脸的孩子哪谈得上可爱呢。她的双眼肿得像核桃,耳边的细碎毛发也被汗水浸湿,黏腻在了两颊间。更何况这孩子还一直盯着他,双眼无神地发呆,不知道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本该对这样直白的注视感到冒犯的。他身居高位已久,更习惯周身充斥的或敬仰或惧怕的目光。可莫名地,看着她清澈水润的眼珠,心里罕见地生出几分怜惜来。“为什么哭?”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并缓步朝女孩走进,蹲下身,尝试与她身高同平。紧接着,夏招娣便看到这个看起来矜贵又帅气的大哥哥,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手帕,不太确定地开始上手为她擦拭脸颊。大哥哥肯定是嫌她脏了。而且估计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业务不太熟练。小招娣想告诉他,那么轻柔地带过,是擦不净泪痕的。
可却被迟来的害臊一时弄红了脸。好在她的皮肤又黄又黑,希望美人哥哥一定不要发现。离近了看,夏招娣又直面了一波美颜的震撼。男人的睫毛浓密纤长,低垂着眸,认真地在为她擦拭着。鼻梁右端还有颗不明显小痣,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觉得与之相比起来,自己额头上的雀斑就像一大堆杂乱密布的尘埃颗粒,而他的,却像那轮最璀璨的月光。夏招娣边忙着偷偷害羞,边在内心语无伦次地蛐蛐人。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气派又沉稳的长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这周遭气质。王二狗是她们年级最帅的人。但这颜值大概是隔壁村王二狗的几百倍吧,不对,肯定不止。接下来发生的事夏招娣不愿过多回忆。只记得自己情绪大爆发地抱着男人哭了不知道多久。将这些年来所遭受的不开心的、开心的事,全向一个陌生人倾诉出来。中途好像依稀有个身穿黑衣的人想朝她们靠近,被男人用眼神制止了。她全程被他用手虚虚环抱着,夏招娣觉得,这个人就像童话中的王子一样绅士。如果出了村长家后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场梦境的话,她祈祷最好这场梦永远也不要醒来。直到被头顶一声温柔的问话打断。“那我带你回我家好不好,我们继续上学。”男子听她磕磕绊绊地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言语第一次不过脑地问了出来。反应过来时,也没想着收回。随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叫裴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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