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顺势转了个身躲到严况身后,这才看清那身后女子相貌——那女子一身白衣胜雪,素银簪子挽着头发,削肩柳叶细腰,玉肌远山雪,双眸如点漆,眼角还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眼前女子看着年岁不大,十七八的瘦弱模样,身上却莫名有种叫人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与冰冷气韵。程如一心说:就像是……严况身上曾有的那种疏离与愁绪。“这位姐姐倒是客气……可你家官人还在用刀子指着我呢。”女子微微一笑,歪头柔声开口,先前的肃冷气质竟然瞬间一扫而空,反生出一副轻浮娇媚之态。“你是何人。”严况执刀之手不曾偏倚半分,实在是眼前这名女子,隐隐让他感到不安。“我?”那女子不禁掩唇轻笑起来:“还要问问你们是谁呢?此刻棺材里头躺着的那位,是我的官人,你们说,我是谁?”听得此言,程如一愣了片刻,严况则是直接反驳道:“胡言乱语,他妻子有杀夫嫌疑,此刻正还在牢里。”那女子面上倏然生出一抹转瞬即逝的错愕,随即抬手撩起额角碎发轻哼道:“哟……阁下身为男人,难道也只有眼下身边的这一个女人么?”严况眉头一紧,顿时语塞显然不知如何回答,程如一闻言轻咳一声,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他自严况身后一步迈出,挺胸抬头道:“对啊。”
程如一话音刚落,那女子却莫名激动起来,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程如一的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更有震惊讶异,她甚至还想上前两步,却被严况抬手拦住。程如一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开口道:“终究是我们失礼,我代官人向夫人赔个不是。”说罢,程如一微微欠身,有模有样道了个万福,那女子见状连忙伸手虚扶:“可不敢当可不敢当!我哪儿是什么夫人啊?奴家檀珠,是老爷的妾……真正的夫人,正如这位官人所说,在牢里呢。”“原来是檀小娘。”原来是何俊勇那个王八羔子纳的妾……程如一心中如是道。只见那名唤檀珠的小妾腰肢款款,迈着格外轻盈的碎步绕过他们两人进了灵堂,朝着那棺材拜了一拜,面不改色走过棺材,往那冷透的香炉里上了三柱香。檀珠含笑回身道:“二位既说是来吊唁的,怎么也不进来上柱香?”这女子身上疑点重重,若在平时,严况早就直接捉她回镇抚司受审了,见程如一正在思索,严况率先开口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昨天夜里,雨下的很大啊……”对上严况那审人时惯用的死人脸,檀珠竟也不怕,仍旧笑意盈盈道:“怎么,奴家瞧着这位官人竟不是来吊唁的,是来断案的?”程如一连忙接过话来:“是,我们的确是来吊唁……只是好奇而已。以及,我记得贵府的程大娘子与何官人也是相敬如宾,十分……恩爱的,白日公堂里,如何说是程大娘子害了……何官人呢?”“相敬如宾?还十分恩爱?”檀珠毫不忌讳在灵堂里冷笑出声:“这位夫人可是在说笑?”“檀小娘此言何解?”程如一不解,严况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说他们夫妻二人不合,所以程氏杀夫动机明确么。”“……是啊。”怎料原本神色轻佻的檀珠竟有些正经起来,她仰起头来却是望着程如一道:“平乐县人人皆知,程大娘子患有疯病,可看在她有个状元哥哥的份上,故而老爷一直好吃好喝的待着她……”程如一却眉头一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节捏紧了衣摆微微垂下头去,避开檀珠似笑非笑的目光。严况催问道:“后来呢。”“后来?”檀珠微微勾唇:“她那状元哥哥,被抓了,死了?她就成了这府里人人都可以肆意糟蹋的一条狗。哦,二位进门时可瞧见那歪脖子老树了?程大娘子早先就住在那儿,叫狗绳儿拴着,渴了喝雨水,饿了抓虫子,谁看着她不顺眼了都能上去教训……”“别说了……”程如一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严况见状不由忧心,也连忙开口:“所以你确定是程氏杀了何俊勇?”檀珠双手一摊,轻声道:“这我可不敢乱说,自有官爷论断……只是昨夜的雨下的很大,老爷他一死,府里的人都跑光咯……待官府的人来时,书房里就只有老爷的尸体,还有满手是血的……夫人啊。”程如一双肩微颤,不敢细想檀珠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而过往画面交叠穿插映现在脑海之中,他连连后退,险些撞上棺材之时,却觉腰上骤然一紧。严况紧紧环着程如一的腰,将人揽进怀中的同时,沉声对檀珠道:“那你呢。”“我?”檀珠打量着眼前两人,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物,听得严况发问挑眉笑道:“我怎么了?”严况道:“你是何时过门,案发时你人在何处,如今为何还留在这里。”“我啊……三个月前,程娘子的倒霉哥哥死了之后,我就进门了……案发时,我在睡觉啊……如今,我一个小女子,无依无靠的,不在这里又能去哪儿呢?”檀珠回答得漫不经心,严况不由皱了皱眉,刚欲发作,岂料一直情绪不稳的程如一却忽然开了口。他抬起头望着檀珠一字一句道:“那你也认定,是程娘子杀了何老板吗。”檀珠一愣,面上笑意竟有些僵住了。……狱中传出一阵阵惨叫哀呼,引得油灯中火苗不住窜动,往日还算平静的平乐县城牢狱,今日却风波重重。“回禀大人,她又晕过去了!”一名狱卒上前回禀,县令闻言将手中茶盏重重阁下,瞥了一眼那刑架上垂头昏厥的女子,不耐烦道:“还来问什么!泼醒了,继续啊!”狱卒却不忍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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