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熬不过刑审,当场断气,也可以是暴病一命呜呼。越快越好。正如程如一自己所说的,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严况猛地皱了一下眉头。此间复杂神色,全被程如一看在眼中。程如一又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可是,他在严况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不忍。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至少……至少自己不会死的太痛苦了。他歪头笑道:“严大人,断头饭没酒没肉,是不是太小气了?”“真的一点都不想活吗。”严况蹙眉反问道。“这个问题大人你问过了,没有意义。”程如一说着又拉了个凳子过来,他微微侧仰着头,看向严况,嘴角一动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来。“严大人,这今生的最后一顿饭……”“我不想一个人吃。”作者有话说:一阵秋雨一阵凉。小程:吃了这碗断头饭,来世不做科举人!注:诏狱借鉴明代镇抚司诏狱,多为制造冤案,重刑折磨犯人,以达到目的。 天光程如一屈指敲了敲食盒道:“来吧严大人,反正这饭,也是你自掏腰包吧?”说着他又打量了一眼食盒,不由笑道:“王楼啊……这可是上京城最好的酒楼。想来镇抚司再尊贵,犯人断头饭的规格应该也没这么高吧?”严况没应声,却也没拒绝。他上前落座将那一碗清粥推到了程如一眼前,自己则提起筷子随意的夹了几口咸菜。“嚯,严大人这口儿够重的。”程如一见贫嘴得不到回应便也只好跟着埋头苦吃。一碗清粥就着蒸包酥饼下肚,程如一顿时觉得胃里也舒服了不少。但这气氛却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程如一忽然想起什么来,便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道:“咦严大人,之前你说看到院子里有猫……是几只?”严况闻言认真回忆道:“五六只的样子。”程如一摸着思索:“五六只啊……那便是老花下了小猫崽儿,不过算着却少了点啊。”“一窝四五只还嫌少。你这心够狠的,感情不是你生。”严况瞥他一眼沉声道。程如一无语道:“啊……?!那是之前院里除了老花,还有黑子和灰灰另外两只大狸奴!”严况闻言神色愈加复杂:“老花、黑子、灰灰……这些名字可真别致。看来状元郎的才学并用不到起名上。”程如一更加无语道:“不……不然呢严大人?就比如老花,它是花猫,又长得老,叫老花不是正好?难不成要我叫它什么,彩衫,繁锦、乱霞啊?这听着也不像猫名吧!你不觉得,若是这般叫起来……就好像青楼老鸨喊姑娘们一样么?”严况闻言沉默片刻,随即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你会笑?”程如一愣住了。他本只是想耍耍贫嘴缓和一下要命的气氛,却没想过竟能把这冷脸阎王逗笑。程如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说这张死人脸,原来也是会笑的。他笑起来时,眼睛,好像亮了一些,眉间常锁的阴云,也散开了片刻……仿佛是,更好看了些?瞧着程如一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严况也难得起了玩心,他起身靠近过去,却把程如一吓得直往后倾。见状严况又是忍不住一笑,却语气正经给程如一解释道:“素日那般是有缘故。可如今你既不是朝臣,无需我虚与委蛇,也不是下属犯人,无需我恐吓立威,我同你为何不能笑?”程如一听了也连连点头。是啊,自己就快死了,临了临了他能愿意以真面目相待,也算是个……好人了?“好,笑……多笑笑好,好看……啊——!”只听“砰”的一声,程如一整个人向后栽倒在地,痛得直哎哟。他刚刚想的太入神,身子又因为严况靠近后倾,一时不慎,便就……如此了。严况顿时敛了笑意皱起眉头,连忙上前去将他拉起来扶回榻上,随即又伸手去扒程如一的衣裳。“嗳!严大人,干什么干什么……”程如一惊道。严况动作熟练,没两下便把程如一好不容易给穿好的衣裳褪了下来。“摔着了,上药,镇痛。”说着,严况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瓶药。“啊……哦。”程如一愣愣应道。严况心道,因着那丹药,程如一的伤果然好的奇快。他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看着吓人。严况伸手戳了戳他后背,剜了块药膏涂匀抹开。程如一倍感无奈道:“我说……严大人,我不是木头桩子,你戳我,我感觉得到。”严况正用指尖往他伤口上涂药:“怎么,疼啊?”程如一直翻白眼道:“原来严大人不光会笑,还会说笑……”“等等。”严况从床底翻出那抄家的包裹,从中翻出把扇子来。只见他认真替程如一扇着风道:“凉快些,没那么疼。”
风在后背阵阵抚过,程如一觉得伤口凉丝丝的,仿佛的确没那么疼了。但又好像有些……奇怪?程如一心情复杂,便胡乱转移话题道:“严大人,我之前没细看……你到底抄回来多少东西?”“就这一个包裹,其他的都充公了,严某分毫未取。哦,你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严况道。……什么人啊!专职戳人肺管子吗!还是说这也是他们诏狱的酷刑之一?!程如一闻言顿觉好气又好笑,握拳肩头发颤。严况见了却不解:“抖什么,哪里那么疼?”程如一深吸了口气道:“呼……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严况一个没忍住,又笑出声来。疼痛缓解,程如一转过身来,拨开严况的扇子愤愤道:“严大人,我快上路了,就,就让你这么高兴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言一出,严况怔了怔,随后捡起衣服给程如一披上。“程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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