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姝挣扎过,她坚持自我,说我不想去。波士顿那么远,她又不喜欢学管理,阮旭东即便是安排好了,她也不愿意去。
他却提醒她,“阮姝,做学生要有做学生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阮旭东都是把她当亲女儿看的,尽管不是自己生的,可也是堂哥那边留下来的遗腹子。
他把她养大,就有责任和义务。
她平时玩玩闹闹可以,阮旭东不说什么,但涉及到人生大事,就决不允许她胡来。
“做学生要有做学生的样子……”阮姝低喃。
重复他这句话。
“那么爸爸你认为,学生应该是什么样子,是尊敬师长、友爱同学,遵守校纪校规,永远敬畏知识,刻苦钻研……我自认为我做到了这一点。可除此之外,我又是什么呢?”
“我先是一个人,是你的女儿,再是一个学生。”
“我永远追求自由的权利,享受爱与被爱的可能性,只要不违背法律和道德,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去开拓我想要的世界,认识不同的人、交不同的朋友,今天的晚霞很漂亮,我可以选择看也可以选择不看,所有人都在外面淋雨或者打伞的时候,我也可以选择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视。”
“我不是一定要跟人一模一样。我不冒犯别人,也不希望别人用他的那一套标准来要求我,爸爸。”
她眼神哀求着,“这才是作为个体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可阮旭东还是说了一句很伤她自尊心的话。
“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你以为自己长了本事,可以一年不联系我,不求助我。可现在出了事,能帮你摆平的还是家里人。”
“不行,不可以,不想去,这几句话等你之后真的有本事了再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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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永远过得顺风顺水。
阮旭东说得对,她现在还没有长本事,能仰仗的只有家里人,在外面摔了一跤最后还得哭着回来找爸爸妈妈。
年轻的时候阮姝不懂,稍微长大了些,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自由两个字。
时过境迁许多年,阮姝还留着季延那件外套。
深秋的季节。
葛明月不断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你也没跟你那男模哥哥告别?”
葛明月想不到自家的小表姐还有这一段情史。
她平时看起来就很乖,向来都是家里人说什么是什么,后路安排得明明白白,填报志愿已经是她最叛逆的事,但没想到她还和这样的一个男人厮混过四个月。
那四个月。是她过得最长的一个夏天,哪里像宜北,转眼就入了秋。
阮姝说:“有的。”
只是她忘了。忘了那天季延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又在怎样震耳欲聋的环境里和她纠缠,最后只是默默地替她拉好衣领,遮住肩膀上的那个咬痕,落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本来是想留你的。但仔细想想,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自由的代价是成长。
她的肩膀要和他的肩膀一样,能抗能打,攒够足够的资本才能在这条路上和他永远走下去。
即便是不开心了,也有转身离开的勇气。
阮姝不认为这是妥协,但总有人要做出退让。
她那天问了很多傻问题,和之前在他房间等外卖的那十几分钟里一样,说延哥,你喜欢什么呢?
那个时候季延也问过她喜欢什么,但阮姝回答得很无聊。
她说喜欢看书、写字、画画。
在那样的一个氛围,这些略显文雅的东西就有些破坏情趣。可她过去的那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季延没有回答她。隻说:“这重要吗?”
重要啊,这怎么不重要。
如果等她回来,他还喜欢这些东西,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人的喜好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他也依然喜欢她。
“健康、美好,还有平安。”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季延垂着眼,“喜欢你身体健康、生活美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永远平安。”
“就这些?”
“就这些。”
如果可以的话,阮姝希望他这句话的时候,可以再说得虚情假意些,也好过她午夜梦回时总是想起他。
在波士顿的出租屋里,枕在那堆数不清的学习资料上,一遍一遍地写下那句:
「我们必定是自由的。」
「尽管已发生的一切都是对自由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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