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圣盟那帮反贼很久都没动静了,这天下看似太平,但招摇山的妖魔,朔风关外的化外之民,辽东的百蛮残余,还有野草一般难以根绝的邪派魔教……都是景朝的心腹大患。
本宫知道,自从圣人不临朝后,这十几年来中央势大,边关加剧,将种勋贵与两座学宫的门生斗得厉害,反而导致地方空虚,
江南风气败坏,北地天灾人祸,百姓并不富足,甚至有些苦不堪言……”
眉宇之间似有疲惫的太子殿下,欣赏着别有意趣的《十驹图》,叹息道:
“论及治国手段,本宫不如圣人,有愧嘱托。”
南衙的宋桓听到这一句话,腰弯的更低,汗留的更多,只得道:
“殿下言重了。”
敖景却是冷静,品出更深一层的意味,出声道:
“殿下……莫非要再启京察?”
景朝立国之时,圣人定下三年一考,审视百官。
后来又改为十年一次,放宽许多。
距离上回京察,已经过去六年。
“一甲子的鼎盛国运,烈火烹油之下是重重危机、层层隐患。”
太子殿下转过身来,点头道:
“本宫不止想审查在京之人,还欲派钦差巡视……四十九府的大小官吏!
大察天下!”
宋桓、敖景,两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
这件事若传出去了,怕会震动整个朝堂。
十年一次的京察,已经让文武百官慎重对待。
如今这一场大察天下,简直像一柄悬于头顶上的尚方宝剑。
“殿下须明白,推行此令,所要面临的阻力应当不小。”
敖景肉山似的魁梧身子颤了一下,艰难说道。
他甚至猜得到,即使太子下旨,传于内阁、六部。
估计也不会有人主动领下这份苦差事。
历来京察,都是拉帮结派、铲除政敌的好时机。
担任的官员,皆为党首,没有例外。
原因无他。
位不高权不重,如何服众?
压不住人,就办不好差,还容易捅出篓子。
但太子殿下提出的巡察天下之策,情势比京察更为复杂,吃力不讨好,肩上担着极大地风险。
最直接的一个问题,三位藩王的属地、属官怎么查?
真发现问题,又该怎么处置?
再僭越些,假如查到燕王、宁王、怀王,蓄养甲士,私藏军械,意图造反呢?
不等报上去,小命就没了。
况且,太子并未登基。
始终差了一层正统说法。
就像黑龙台,这位殿下就无法直接调派。
只能与内阁商议,借圣人的玺印发一道谕旨,才能指使得动。
大权在握,却有掣肘,便是太子面临的一大难题。
“本宫心里明白,内阁、六部的尚书,都是察言观色的老道人物,他们太懂明哲保身之理。
所以,这个钦差的人选不好挑。”
太子似是无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敖景眉头一皱,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黑龙台向来不参与朝堂议事,这位殿下为何要当面说出京察天下的想法?
“本宫需要一把锐不可当的神剑!他底子要干净,没有投靠哪一座山头,不会结党营私。
性情要果决,不惧强权与显贵,敢于叫板朝中任何人。”
太子望向南北衙门的两位指挥使,轻笑道:
“当然,武功也要高,保得住性命为上。
除了最后一条,敖景,你手底下好像有一个少年郎,其锋芒无匹,可作这把神剑!”
敖景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纪渊?
殿下是冲着他来的?
难怪之前北衙传闻,纪九郎受到东宫召见。
“黑龙台中,南北衙门,人人皆可为殿下差使。
但是,纪渊……他才通脉境界。
真个要做钦差,可能走不出大名府就给人害了。”
敖景提醒道。
他对那个性情桀骜骨头硬的辽东少年郎,印象尚可。
以缇骑之身对抗百户,逼退千户,且能安然无恙。
这份手段确实难得。
但武功不行,就难当大任。
“本宫只这么一说,京察天下事关重大,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
今日是跟两位指挥使提个醒,纪九郎这人很有意思,若他惹了什么麻烦,不妨给些看顾。
就当是,给本宫栽培人才了。”
默不作声的宋桓率先道:
“纪渊的二叔,纪成宗便在南镇抚司当差,
这么一看,九郎也算是半个南衙中人,
微臣绝不会刻意刁难,或者施以打压,让他受半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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