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花朝月夜
宇文景伦这一日却是少有的烦闷。
滕瑞也觉颇为棘手,太子在桓皇面前进谗言,桓皇一道暗旨,表面上是询问军情,实际隐含斥责与猜疑。毅平王和宁平王为争功争粮草,两个月来也是争吵不休,偏后方麻烦不断,不断有士兵死于暗袭,粮仓也被烧多处,如若国内再出乱子,粮草跟不上,十余万大军便要饮恨“回雁关”。
宁平王气哼哼入帐,大喇喇坐下,道:“景伦,你看着办吧。”
宇文景伦知毅宁二军又为粮草事起争执,与滕瑞相视苦笑,只得又将自己军中的粮草拨部分给宁平军,宁平王方顺些气,告辞离去。
滕瑞道:“王爷,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得另想办法。”
宇文景伦思忖良久,在帐中所挂地形图前停住脚步,道:“先生,过来看看。”
顺着他目光看去,滕瑞思忖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倒不失为良策。”
“父皇直惦着桐枫河的水源,若能赶在今冬前拿下,开渠引水至凉贺十二州,赶上明春春耕,父皇就不会对力主南下征战有意见。
”
“是,皇上是见咱们久劳无功,虽占下华朝多处州府,却得不偿失,若能将月落收了,必能堵太子之嘴、朝中之声。”
宇文景伦一向稳重,一时也有些微兴奋:“最主要,如果能攻下长乐、征服月落,咱们可由月落山脉直插济北、河西,夹击裴琰!”
滕瑞却仍有些顾虑:“只怕月落并不好打,虽现在月落族长年幼,但辅佐他的那个星月教主不太好对付。当初他派人暗中与们联络,告之薄云山会谋反,便觉此人绝不简单。”
宇文景伦微微一笑:“三皇叔曾率兵打过月落,对那里相当熟悉,定有胜算。”
滕瑞听即明,眼下战事胶着,横竖是啃不下长风骑,毅宁二王又纷争不断,不如将宁平王调开,让他去攻打月落。若是得胜,自是上佳,若是不成功,却也可暗中削弱宁平王的势力,毕竟宁平王在诸位皇子之中,直有些偏向于皇太子。
“只是。”滕瑞想想道:“宁平军现在兵力不足,只怕拿不下月落。”
“那就将东莱、郓州等地的驻军调部分给他,咱们里兵力还是占优,拖住裴琰不成问题,再视那边的战况,决定是否调兵。只要他能顺利拿下月落,插到济北,不愁裴琰阵脚不乱。”
“倒也妥当,就是不知宁平王愿不愿意?”
宇文景伦笑道:“这个你放心,三皇叔对月落垂涎已久,当年未能拿下月落,对他来说是生平大憾,在这里他又憋闷得很。现在将他往西边这么一放,他是求之不得。”
滕瑞心中却有另一层担忧,碍于目前形势,终压下去,只想着乱局儘早平定,日后再做挽救,倒也未尝不可,毕竟已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
他满怀心事,出大帐,登上关塞,遥望南方。际浮云悠悠,天色碧蓝,他也只能发出一声嘆息。
转眼便是中秋,岚山明月,照映着连营灯火,山间的桂花香,更浓几分。
桓军几日颇为平静,长风骑则内紧外鬆,双方未再起战事。因是中秋佳节,裴琰吩咐下去,伙伕给将士们加些菜,还给医帐内的伤兵送来难得的鸡汤。
长风骑许多将士都是南安府、香州一带人士,月圆之夜,自是思念亲人,有的更感伤于许多弟兄埋骨异乡,唱上家乡的民谣。
江慈这日无需值夜,见明月东悬,便溜进先锋营的伙伕营帐。伙伕庆胖子曾在战役中被大石砸伤左脚,江慈每日替他敷药换药,两人关係颇佳。
见她进来,庆胖子笑着努努嘴,江慈一笑,揭开蒸笼,往里面加水,又从袋中取出些东西。庆胖子过来看看,道:“你倒是心细,还去摘了桂花。”
江慈一边和他笑,一边手脚利索,将桂花糕蒸好,递了一块给庆胖子,其余的用油纸包好,揣在怀中。
刚出锅的桂花糕烫得她胸前火热,她悄悄溜到卫昭营帐前,遥见帐内漆黑,微微一愣。走近见帐边摆着几颗石头,呈菱角形,竟是两人约定好的暗号:他有要事,不能前去小山坡,不禁大失所望。
八月十五的月华,瑰丽夺目,山间桂花、野菊、秋葵争相盛开,馥郁清香,浓得化不开来,直入人的心底。
江慈仍到小山坡转了一圈,未见他的身影,怅然若失。
怀中的桂花糕仍有些温热,她在山野间慢慢地走着,夜风吹来,忽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笛声,心中一动,向右首山峰走去。
沿着山间小路走了半里路,笛声更是清晰,江慈由山路向右而拐,遥见前方空地处有两个人影,忙闪身到棵松树后,凝目细看,其中一人的身形竟有些似裴琰。
她忙悄悄往后退出几步,裴琰却已发觉,转头喝道:“谁?!”旁边安潞也放下手中竹笛,疾扑过来。
江慈忙道:“是我!”
安潞身形停住,裴琰走近,眼神明亮,透着一丝惊喜,望着江慈笑道:“你怎么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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