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纸质书面粗糙的质感,牵引着他的指尖,描摹着图画中央高悬的明月和路灯下的一片空旷的小径,催促着他念下去。
华年感知到手背上附上去的热度,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圆润明朗的嗓音。清缓地念诵着诗句。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落日,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饱含的一切悟力,以及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华年听到了耳边来自白云的呼吸声,还有身体倾斜靠近的窸窸窣窣。他在文字中看到了一个人称得上全然不顾的自我剖析,像是要用心头血来证明笔尖书写爱语的诚意。
可爱慕这种滋味本身并不是使人越发卑贱,它绝不应该是予求予取的关系。白云或许无法理解文字背后那一层深意,只是像是一只合格狗狗会做的那样,感知到身旁人情绪出现了低迷。
他弱弱地用气音喊了一声“夫人?”
华年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念了下去。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造字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随着诗句内核的高潮归于沉寂,华年也沉默了下来。冥冥之中,他感知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悲伤,像是先知先觉某种未来才会击中他的隐痛。
他的指尖随着诵读的过程游戈于那些图画与文字。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勾勒那个并不完满的圆月,抚摸了盛开的黄玫瑰的花蕊。
擅长共情的人似乎更适合做一些文字类的工作。而不是在目睹某一些禁忌、背德的画面后,滋长欲望。
“他是不是弄丢了什么东西。”郑白云探头探脑地靠近了华年,拈着书页想要看最开始的图画。“还会找到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华年觉得他的问题十分童趣,大概真的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让你懂得这样的道理,实在是有意为难了。”
“有的人一生可能要亲吻很多张脸颊,但是能够让他心甘情愿触碰的嘴巴只有一个罢了。”
“夫人一定是那样的人吧!”白云兴高采烈的脸生动极了,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华年的手。珍重地将吻落在了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上。
顶着那样一张俊朗的脸,说什么情话都不会违和。气氛正浓,华年也有一瞬的恍惚。但当那婚戒金属的光泽冷冷地映在眼中时,他又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惴惴不安地抽回了手。
这像什么话?
“你同别人也这样吗?”他按住了胸腔的一股无名火,近乎呵斥地发问。
郑白云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他有些无措地眨眼,凭着本能回应。
“没有。”
“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呀。”
这想法就有点过分懵懂真挚了,华年曾经误以为郑白云对外界的恶意并不敏感,甚至有些傻乎乎的,但其实他可能也知道一些,只是不愿意去追究罢了。
我并不是如你期待的那样,是个表里如一的人。他在心里暗自低语。有些可笑于被自己皮囊蒙骗的白云。但是更深处的想法是希望面前的人不要吝啬对自己的信任,直到成为他颠覆棋局的一个重要筹码。
“我也觉得白云对我很好”华年隐去眼中的算计,温和的回应着。“所以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读更多的书。”
他看着面前因为约定而一本满足的大狗,静静凝望着这张眉飞色舞的脸。他记得郑鸣铎是如何玩弄那张笨拙却听话的唇舌,怎样去爱抚他蓬松温热而又极为敏感的耳朵。
可一直勾去华年心魂的却偏偏不是那些地方,而是那双独一无二的鸳鸯眼。他想用嘴唇沿着眼尾的陷一点点靠近,去感知对方可能因为紧张而在眼皮下颤动的眼珠。用手指细细拨弄着白云独一无二的白色眼睫,去感知它浓密如同羽毛一样的质感。
他越是用头脑勾画出场景,推断着白云可能的反应,就越是无法在这种意淫中得到满足。
在一声又一声敬重的“夫人”中,扭曲成另一幅模样。
然而面前无知无缺的大狗,反而开始畅想起了未来的“约会”。
“我们可以去后花园、去阁楼。”
“夫人还没有好好的在这里转过。我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
熟悉……吗?华年默然聆听,探出的手捡一块曲奇饼干,抵在了白云的嘴唇。
“吃吧,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笑的有一点点勉强,肌肉的牵动相当敷衍。偏向一边的视线,藏住了呼之欲出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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