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沛雨站在桌子边包扎伤口,对着空荡荡椅子说话。
每次他试图自杀伤害自己,韩旭都会冷不丁跳出来制止他,就像当年在酒吧那样。
萧沛雨最开始几次的自杀念头是很强烈的,他无比期待去死。在某个寒冬夜晚,他泡在浴缸冷掉的洗澡水里,血红从眼睛蔓延到灵魂。
他的血液,赖以维持生命的液体,像不值钱的颜料迫不及待逃离出这副肮脏身体,萧沛雨闭上眼,认真感受死亡逼近时越发微薄的呼吸。
紧闭的浴室门忽然敲响,像一把战锤不断敲击他太阳穴。萧沛雨吃力掀起眼皮,看到养父披着月光,径直走到他跟前。
灰蓝色眼睛要比平时更闪亮,像两颗星星,两盏灯。
他们一言不发对视,直到萧沛雨感觉困意袭来,韩旭柔和平静的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愠怒。
质问他为什么不经允许划伤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是我的,你的命是我救下来的,擅作主张去死不会显得越俎代庖,忘恩负义吗?”
韩旭说着,强行掀开他眼皮:“萧沛雨,给我睁开。”
萧沛雨迷糊楞登,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但又被韩旭粗暴地弄醒。缺血缺氧的脑子让他无法思考,分辨不清虚实。
总之韩旭不许他死,还骂他白眼狼,萧沛雨脑袋实在是太痛了,他抿着苍白唇瓣,脸如同白纸,他颤巍巍从浴缸爬出来,然后跌倒,最后只能趴在冰冷地板上爬出浴室。
韩旭真的很刻薄,也不搭把手,就那么看着他艰难在地上爬,血流淌一地。萧沛雨爬到地毯上,感觉好了很多。
“去打电话给私人医生。”韩旭用闪着微光的手指向随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真远,这距离比萧沛雨的命还长,他绝望闭上眼,韩旭就用皮鞋踹他屁股。
“快点。”
萧沛雨头昏眼花,感觉已经要昏迷了,鬼知道他那晚是怎么爬到沙发前,用皮肉翻飞的手拨通电话。
韩旭坐在沙发边,教他怎么说,萧沛雨有气无力:“张医生,救救我……”
话没说完,两眼一黑人彻底昏死过去。
从那之后,韩旭总会跳出来阻止他自杀,萧沛雨割过几次腕,被韩旭收拾的很惨。
他跪在地上,对着父母的墓碑发誓,再也不自杀了。韩旭双腿笔直站在他身侧,点头。
“再用刀割手腕就把你亲爹妈坟推了,知道吗?”
萧沛雨低头,下眼睑泪痣被泪水浸润,他在心里偷偷告诉爸妈:不要因为身旁那个男人的话生气,他只是嘴比较毒。
所以这次韩旭也不亲手替他包扎,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看他。
萧沛雨包扎完,和空椅子争执两句,即便表情平稳,微微颤抖的眼尾彰显他内心丝丝不甘的波澜。
“我没有故意,我只是讨厌肌肉青蛙。他只会傻笑,像个看不懂提示的白痴。”
萧沛雨忽然顿下手指,对空椅子露出诡异的,温柔笑意:“嗯,我知道,我们才是爱人。”
“可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考验我吗?”萧沛雨凑到空椅子前,抓住两手空气,眼眸低垂,深情又伤心看着,“老婆我保证不会再、不会再骗你,换种方式,换种方式……”
泪水顺着苍白脸颊滚落,砸在椅子上,萧沛雨深呼吸,强忍啜泣:“……好,我不哭,我不哭。”
他松开手,呆呆站着,微微将脸颊凑过去,似乎有人躲在空气里温柔擦拭他泪珠。是干燥的空气蒸发走泪水。
萧沛雨冷静下来,把医疗包放好,并且找到修剪钳,离开卧室时,他对空荡荡的房间宣布:“我有权处理我的东西。”
“放心,不痛了。”
他摸了摸手边空气,凑上前亲了亲:“别跟过来,太阳会灼伤你。”
萧沛雨要把精心准备的花簇修剪掉,因为花园实在太过宽广,他只能剪掉最有意义,最付诸心血的,包括门前蔷薇瀑布,也找专业人士,连根拔起。
他走到每朵被选中死亡的花前,向它们宣读判决:“没办法,我会留下花蕾和最丑的花。”
“你很美,没关系,不会痛。”他轻抚着芍药浅粉色花瓣,美人在他指尖恐惧颤抖皮肤,萧沛雨将剪刀抵住它纤弱的脖颈,咔嚓。
血液喷溅而出,芍药漂亮的头颅从绿叶间滚落,孤零零的颈骨还在不断喷涌血液。
他看出旁边另一朵芍药表情惶恐,手指伸过去轻抚,嗓音低醇:“别怕,别怕,你们是姐妹?去陪陪你姐姐吧。”
咔嚓。
芍药在他耳朵里尖叫,殒命枝头。
萧沛雨表情淡淡,从大门口一路杀到喷泉前,他在种植这片花圃前,仔细研究每种花开放后的高度和色彩,要求达到流畅变幻感,每朵花都很娇气,需要按照脾气伺候,太阳天怕晒,落雨天怕湿。
太多了,春天爆盆,根本剪不完,萧沛雨直接用刀割,像秋天水稻丰收弯腰收割的农人,处理掉那些郁郁芬芳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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