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虞凝霜大发慈悲地回应了他,“我说,你管得着吗?”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
烛花忽爆,而后燃得更旺。
如同看一个索命的恶鬼,黄郎中看着端庄地坐在她对面的虞凝霜。
从他的角度看去,荧荧烛火似在灼烧她的脸,将上面温柔贤惠的假面彻底烧掉了。一如今日之内,两次不愉快的经历已经彻底耗尽了虞凝霜的耐心。
驱逐黄郎中之事,她筹划日久,今日借来医案册子就是最后一步,她也不需要对他再客气了。
她施施然起身,丢下仍魂不附体的黄郎中,往房门而去。
临了,她回头看了这客房一眼。
严府屋宇不算多,客房只有两间,其中更好的这间给了黄郎中。
自他住进来后就好好打点了一番,如今器物精雅,陈设有序,甚至不比楚雁君屋里差。
虞凝霜叹,真是便宜他逍遥这么久。
出了门,借着门口灯笼,虞凝霜随手翻了翻那医案。
前两个月记得还算认真,可再往后,就像是暑期最后两天狂补出的作业一般,有一种重复而潦草的美感。
以她浅薄的医学知识,也知记录得并不认真。
虞凝霜嗤笑一声,收好医案,带谷晓星回东厢去,路上还在嘱咐,“你今日早些睡,咱们明日还有大戏要唱。”
翌日,巳时刚过,凌玉章如约来到了严府。
三步走、众人声讨
第一步, 是愤怒。
“卜大郎!你一大清早折腾什么呢!?扰了老子的回笼觉!”
卜大郎正在往黄郎中隔壁的客房里搬桌凳,那一阵“叮叮咣咣”噪音却将黄郎中吵醒。
黄郎中裹上外衫,疾步到屋外就劈头盖脸把卜大郎骂了一顿。
卜大郎赶忙诚惶诚恐道歉。
他实在不想招惹黄郎中, 只因对方似是宿醉,身上还有酒气。
而黄郎中宿醉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昨夜被虞凝霜怼了之后,后厨“恰好”又送来一坛他最爱的酒,供他借酒消愁,边喝边骂虞凝霜,却又不会大醉。
如今他仍有些模糊的醉眼顺着卜大郎的手臂, 看到了他正搬动的凳子。
黄郎中一怔, 而后更近地凑上来仔细看。
卜大郎知道他为何如此。
因为这是府中最好的一套红漆桌凳, 筋骨雅致, 线条凝炼,桌腿嵌满流光闪烁的螺钿, 连大娘子都不舍得用, 常年在库房里盖着毛毡珍藏。
今日娘子却特意吩咐他搬到那客房里去。
随即,卜大郎便听黄郎中问:“府里要来住客?”
卜大郎甚为紧张, 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在为娘子请来的女医布置客房。
这些日子, 严府里为了虽迎接这位女医好一阵忙活, 却都想方设法瞒住了黄郎中。
只因为娘子早叮嘱过——不可让黄郎中知晓她另请女医之事,说是怕黄郎中心里不好受。
多么心细、多么善良的娘子啊!
卜大郎不禁在心里感叹,想虞凝霜把事事都考虑到, 十分稳妥。
他极为信任尊敬虞凝霜, 也就没去细想, 既然想瞒住黄郎中,虞凝霜又为何会特意让他在今日一大早布置另一间客房?
两间客房隔墙比邻, 黄郎中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只怕就是想到了这一处自相矛盾,卜大郎也只会觉得再稳妥的人都会有疏漏,用十个八个理由为虞凝霜开脱。
卜大郎现在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让黄郎中看出了端倪,当下紧张不已,磕磕绊绊回话。
可他又不善说谎,愈发显得可疑。
黄郎中见他如此,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三追问,且质问的声音更急。
卜大郎虽敬娘子,但是怕郎中,乍被一唬,不小心就秃噜出一句“是为了新来的郎中……”
“什么?!”
黄郎中听了,差点气得厥过去。
“哪里来的郎中?姓甚名谁?谁请的?”
可怜的卜大郎比他高一头多,仍像小鸡崽儿似的待在原地挨呲,被他酒气喷了一身。
黄郎中双眼猩红,耳中都是气血翻涌的嗡嗡声。
他就说府中人最近怎么都神神秘秘的。
尤其是虞凝霜,昨夜居然敢对他那个态度,原来是另有打算!偷偷摸摸就请了别的郎中!
黄郎中气得头昏脑涨。
若是能提早知道,他也许还有时间冷静思考。但是这事情明显蓄谋已久,府中人皆知,唯独将他蒙在鼓里。
知晓之日,已经是对方登堂入室之时。
连卜大郎都看得出来,黄郎中现在已经气疯了。
所以第一步,是愤怒。
是自负之人被挑战时的愤怒。
第二步,是虚荣。
远远地,一直依虞凝霜之令观察这边的谷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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