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闯了进来。
“不知殿下突然造访,有失远迎。”
我微微福身朝他行了个礼,看着他眉宇间凝结的狠戾,心里无端地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明玥前几日被你害得小产,身体虚弱,太医开出了一个方子,那其中关键的三味药材一时难寻,孤听闻你这里才有。”
我偏过头,错开了他投射在我脸上的灼热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没有痛感一样,喉咙里一阵腥甜,几欲呕出血来,却又被我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我再次抬头,松开自己攥紧的手指,“我若是说不呢?”
我想活。
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命运的棋盘已被打出满盘皆输的局,我也从没想过,失了爱情便要去死。
我还有幼小的孩子需要呵护,养育我长大的父母需要孝敬,竹苓、青黛、常言……这些忠心陪伴在我身边的人需要守护。
可他却连我这一点的渺茫希冀都要掐灭。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他一声令下,侍卫们便闻令而动,上前去抢夺常言怀里的药材。
可常言护得很紧,这是他辛辛苦苦在悬崖峭壁边为我采来的救命药,他怎么甘心拱手让人?
尽管他身手不错,却也敌不过宋祁宁的那几个近身侍卫,很快便落于下风,身上也受了些伤。又被其中一个侍卫抓住了破绽,制服在地拳打脚踢逼他交出药材。
“住手!宋祁宁你叫他们别打了!”
我想要上前,却被宋祁宁身边的太监拦住了,看着常言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我心急如焚。
“孤劝你识时务一些,把药交出来,想要什么赏赐,孤都可予你。”
宋祁宁现在倒将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浑然忘记了自己当初也不过是人随意任人打骂的冷宫皇子。
常言伏在地上啐了一声,吐出一点血沫,毫不屈服,“奴才不会交出药材的,殿下想要,何不自己派人去取。”
“冥顽不灵的刁奴!”
遭到一个内侍羞辱,宋祁宁脸色顿时阴沉如水。那些侍卫接收到主子的意思,下手的动作愈发狠戾。
“住手!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要!”
我拼命地想要挣脱身旁两个太监的桎梏想要冲上前去,虚弱的身体却使不上力,甚至于只能亲眼看着那侍卫将锋利的剑刺穿了常言的胸膛,看着他烟青色的衣裳迅速展开了一朵血红色的花。
我看着他口中喷出一大股鲜血,缓缓倒地,临死前还在望着我,嘴唇不住地翕动着,挣扎着吐出几个字。
“娘娘,对不起……”
我浑身脱力地摔落在地上,看着宋祁宁的侍卫取走了常言怀里死死抱着的三味药材,顿觉心间宛如风刀霜剑相逼,冰凉销骨。
我又艰难地站起身挪动到他身边,抱着少年还未冷透的尸体,再也忍不住铺天盖地的悲伤放声哭泣。
宋祁宁拿走了我救命的药,临走时经过我身边还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
“若非他冥顽不灵,何至于弄出人命?”
听到这话,我反而笑了,只是那笑里没有丝毫温度。
我反问他:“你是真的想让我死?”
我突然很想知道,若是等他在我死后的未来某一天里忽然恢复了记忆,想起我这个他曾经费尽心思抓在手里的白月光,是怎样被后来的他一点点推向深渊的。
彼时,恢复记忆的宋祁宁能否承担得起他现在种下的因在日后所结出的果?
只可惜,我大抵是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知晓了。
宋祁宁愣怔了片刻,看着她一潭死水般的平静眼神,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无端地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迫使自己忽略掉这怪异的感觉,哑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孤何时要你死了?”
我没有回答他。
“殿下请回罢。”
徐清舒本以为夺走她的救命药已是宋祁宁要将她置于死地的表现,却没想到他还能这样一遍遍地将她打入地狱,夺走她所珍视的一切。
老皇帝的退位诏书已下,三日后便是宋祁宁的登基大典了,他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徐家的兵权,以结党营私的罪名将她徐家抄家,她全家被下狱被判秋后处决。
收到这一消息的徐清舒哪里还坐得住。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残躯还能坚持多久,但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她一路小跑着赶到了东宫,跪在宋祁宁的书房门口。
“妾求见太子殿下。”
无人应答,但徐清舒笃定宋祁宁是在里面的。
她只好跪在台阶上一遍遍地磕着头,并重复着那句话,以求得宋祁宁大发慈悲地推开门或是宣她进殿。
时值寒冬,天空渐渐飘起雪花,落到徐清舒肩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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