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奢华旖旎的景象瞬间让她眼花缭乱:穿着各色华服的女人们在与男人们谈笑,她们手上、耳朵上的那些亮晶晶的宝石和她们那细长的眉毛与涂着殷红色口红的嘴唇一样耀眼;男人们穿着整洁而一丝不苟的西装或者军服,或是举着酒杯大声谈笑,或是夹着香烟与同伴低声耳语,又或者是搂着一个妖娆美艳的女人狭呢的调情;乐队在演奏乐曲,穿着蓝色丝绒礼服的女歌者正在演唱《忧郁的爱人》;空气里是来自阿拉伯的劳丹脂与岩蔷薇香味,而天花板上垂坠着的树形水晶吊灯折射着暖金色的灯光,则将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欲望浮动的奢华气息。对于这一切,艾斯黛拉既疑惑又不解,她不懂为什么在这种战争时期还会有这样愉快轻松的场合,也不懂为什么她和父亲因为战争只能吃粗面包、而这群人却能够坐在这里享用鹅肝和牛肉。在她满腔的郁闷心情里,兰达带着她来到了餐桌边坐下。当他用法语对侍者点餐时,艾斯黛拉则是偷看着隔壁餐桌的那名金发女士:对方穿着一条非常美丽的白裙子,光滑的丝绸像是用牛奶做成的,裙身上有用银线和水钻绣成的百合花,裙摆上还镶着一圈精致的蕾丝。目光一点点下移至她脚上那双蓝色缎面高跟鞋,艾斯黛拉像是被鞋面上的大颗水晶所刺伤一般的迅速收回了视线;她抓紧了自己身上那条由亚麻布缝制成的裙子,不自觉的将自己那双穿着破洞旧皮鞋的脚藏到了桌布底下——她既是羞耻又是不安,像是唯恐别人发现她的窘迫一般。“发生什么了?艾拉,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开心?”兰达点燃一根烟,望着她的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女孩儿开口,怯生生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点儿埋怨的意味,“……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兰达将这个小丫头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睛里,但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乎,他故意做出一脸歉疚的样子向其道歉说:“对不起,事实上我只是想带你来尝尝这里的鹅肝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们明天可以去其他地方。”“……”艾斯黛拉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桌子上那杯浅粉色的“饮料”大喝一口、以缓解心中的紧张;然而液体刚一入口,那股剧烈的发酵酒气味就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女孩儿捂着嘴巴、咳得两颊绯红,而兰达则是兴趣盎然,像个恶作剧得逞者一样欣赏着她这副狼狈可爱的样子:“这是来自兰斯山脉的玫瑰香槟,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可不适合轻易尝试,”兰达笑盈盈的挪开她面前的香槟,让侍者换上了一杯红艳艳的石榴汁。艾斯黛拉捧起石榴汁一饮而尽,然后才忍不住抱怨说:“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喜欢喝酒……实在是太难喝了。”“因为酒精可以帮你放松你的神经,”兰达端起香槟优雅的品酌起来,“它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带来兴奋与快感,但你得学着驾驭它,而不能被它驾驭、从而成为一个酒鬼……”在他们聊天时,侍者端来了菜肴,从那肥嫩的鹅肝到点缀着鱼子酱的浅红色鲈鱼片,所有的食物都做得小巧而精致。艾斯黛拉不会使用这些各种形状大小的刀叉,沉甸甸的银制品到了她手里便怎么样都不听使唤。餐具接触餐盘发出刺耳的噪音,惹得邻座的众人纷纷扭过头来看;其中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见状便出声调侃说:“看起来这个小妞是把刀叉当锄头使用了……可惜这不是在乡下种田。”说完,他与就大笑起来,而和他坐在一起的女伴也掩面而笑,并向艾斯黛拉透去鄙夷嘲讽的目光。那充满恶意的笑声让艾斯黛拉既羞耻又愤怒,就在她抓紧餐具暗自隐忍时,坐在她对面的人开口了:“没有人生来就会走路。在印度,只有猴子才会嘲笑那些不会像它们一样爬树的人。”托马斯·兰达夹着香烟满面笑容,而那对衣着光鲜的男女则是脸色十分难看;“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德尚布伦先生。希望你能代我向你父亲问安。”兰达朝男人举起香槟杯,微笑示意。“……你是谁?”男人迟疑的问,同时也在打量兰达的外表。今天他穿着一身军装却并没有佩戴军衔,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德国士兵。“兰达。托马斯·兰达。”兰达缓缓回答,而男人则是像是受到惊吓般的呆滞了半晌。片刻后,他立刻站起来,带着一脸不解的女伴匆匆离开了餐厅。艾斯黛拉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张餐桌上没有吃完的龙虾与红酒,心里觉得荒谬又好笑——看来这个德国人在巴黎已经有了不少骇人的传闻,居然只是一个名字就能把别人吓跑。“好了,让我们安心吃饭吧,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德国人唤回她出走的神思,于是两个人继续享用面前的美食。在这浮华浪漫的氛围里,兰达询问了她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从她的家庭到农场的生产情况,从她那早逝的母亲到学业成绩,他几乎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艾斯黛拉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无法隐瞒什么,于是只能如实回答。而当对方听到她嗫嚅的回答说数学作业从来没有及格过时,兰达则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将女孩儿笑得满脸羞恼、不知所措……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结束,离开餐厅时兰达特地为艾斯黛拉打包了泡芙和香草慕斯,因为比起那些鹅肝、鱼子酱,女孩儿显然更喜欢这些甜品。夜色已深,当艾斯黛拉穿着干净舒适的睡衣、靠在床头吃泡芙时,她内心却十分纠结:她觉得那个德国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恶,可是一想到那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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