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得很轻,没什么害处,但只是发作起来没有规律。”
“开什么玩笑,她千里迢迢追你到这,就为了给你下个没害处的蛊?这蛊是不是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连兄,你太激动了。”
我说:“我就你这一个朋友,总不能刚交上就没了。”
他歪着头眨了眨眼,我惊觉自己可能说漏嘴了什么。
好在他也没抠字眼,解释说:“她只是想让我记得她,因为极天老祖收了她做义女,她以后就不能再成婚了,便来找我做个了断。”
难怪被炼尸的称她为姑姑。极天老祖是三十六路外道认的头头,她当了那老太太的干女儿,统领外道,无上权力,还要男人干什么。只是这诀别的手段也够邪的。
我哂道:“这是了断吗,这是藕断丝连。”
“但她以后,都不会再来找我了。”戚伤桐从袖中摸出一根发黄的竹签,一端是尖尖的,染成深黑色,再仔细一看,那黑色中透着红。
戚伤桐说,那就是她在寨中抽到的那根签。那上面的红是从前不愿屈从安排嫁给山魅的人用它刺进喉咙,染成的颜色。
“真的没事?”我不放心地问。
“连兄,你一听我有危险,就放弃回师门,赶回来救我,我真的很感动。”他重重谢我,就是不要我再问了的意思。
我只好说:“既然你没事,那我就……”
“对了,连兄。”他忽然想起一事,打断我的告辞,“心颜姑娘是从东边来的,我向她打听了一下妙殊宗的事。”
“有我的消息?”
他点点头,却欲言又止。“你确定你要听吗?”
我笑了:“你不想让我听还告诉我做什么?”
“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妖女的原话是这样的:“连悉骅?谁不认识他啊,堂堂妙殊宗大弟子,在酒宴上突然入魔,对未婚妻欲施轻薄,被越掌门当场清理门户了。你说他是不是个色中饿鬼,明明差一步就要成婚,偏偏管不住手和嘴。诶,那个未婚妻好像与戚大哥你同姓……”
我拍案而起:“我?轻薄未婚妻?”
“连兄,你坐下。”他说,“你未婚妻是我妹妹,我还没急,你急什么?”
我坐不下去,心里打着鼓。我又不知自己酒品如何,倘若是真的酒后失态怎么办?只是当场清理门户不像掌门的作风,倒像师父的个性,眼里揉不得沙子。
他又说:“一家之言不能尽信,何况她听到的也是流言。”
我想,是了,他也是个被流言蜚语害惨了的倒霉蛋,反而理解我的处境,出言宽慰。
“但是,戚兄。”我叹了好几声气,“我心里过不去,我这就回去查明真相,不然总觉得无颜见你。”
“好吧。”他淡淡地说,“我不拦你。连兄,一路平安。”
我说:“那个人马傀儡……”
他笑了起来:“我会试试的。”
我离开空庐时,小木却拦住我说:“连公子能否逗留一夜再走?”
我立即会意:“你是怕心颜姑娘下的蛊发作起来,不能及时救治?”
小木高兴地点点头:“对,连公子武艺高强,肯定能帮到公子的。”
我苦笑,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咱们现在都是木头人,谁能强得过谁?要是以前,我倒是可以试试用真气摧灭他身体里的蛊虫,现在呢……”
“你留下来吧。”小木又说了一遍。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起了疑心,“你怎么知道蛊必在今夜发作?”
小木瞪我一眼:“是……是那妖女自己说的!”
“好吧。我留下,竹子给我吧,我帮你搬一点。”
“连公子,我不累。”
“哦,忘了。”
又见到戚伤桐时,我说:“我这也算是三顾空庐了。”
戚伤桐说:“对呀。只可惜在下既没有卧龙之才,也没有卧龙之志,不能随连兄出山。”他的反应很淡,甚至有点拘谨。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想赶我走,那便是他身中的蛊有蹊跷。
“你不问我为什么留下?”
他说:“空庐本就是我的朋友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那就再叨扰一晚了。”我推开他存放傀儡的一间屋门,“各位,让在下挤一挤!”
他在我身后笑出声来。
晚上的傀儡屋真够瘆人的。
戚伤桐保养傀儡们有方,环境不能暴晒也不能阴湿,因此不在墙侧开窗,而是在屋顶开上一扇天窗,天晴时揭开,让天光在屋子正中央落下一个方柱。
今夜的月亮明朗,有虫蛾在光柱中旋飞。满屋傀儡都睁着眼,被月光照得目光炯炯。我仿佛被五六个人盯着,魂魄都感到一阵不适,环顾一圈后,我开口问道:“还有活的吗?”
寂静得只有飞蛾扇翅的声音。
几息后我换了个说法:“有听得见我说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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