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翊之脸色越发铁青了几分。
公主本就将他赶出晴雪院,如今又来个顾三,简直是雪上加霜。
李康宁秀眉轻挑,“他可有说为何事而来?”
小禄子点点头,“顾三公子说是为学舍之事而来,具体事宜他要亲自禀报公主。”
裴翊之剑眉紧蹙——
这顾三就这么闲,一天到晚净琢磨着要勾搭公主?
李康宁心知顾言衡的为人定不会无故上门来,便道:“让他且在前厅等着。”
稍坐了片刻,她外披一件姜黄色大氅,便沿着长廊往前厅去。
裴翊之肃着脸紧随其后。
“你跟着做什么?”李康宁心觉好笑,斜睨他一眼。
男人端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微臣亦关心学舍之事。”
这臭裴翊之还挺懂分寸,私下里虽一口一个“宁宁”“乖宝”,人前还记得与她论君臣。
李康宁忽觉也没那么嫌弃他了,虽然她本来也没多嫌弃,只不过他在床笫之间太过放肆了……
待她思绪回笼,脚步已停在前厅内。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愿殿下长乐无忧,万福金安。”
作揖行礼者,丰姿隽爽,湛然若神,温润如春风。
“不必多礼。”李康宁微微颔首。
而她身后的男人俊脸阴沉得要拧下水来。
他沉声问:“学舍出了何事?劳烦顾三公子特意跑来公主府一趟。”
顾言衡仿佛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灿若星辰的眼眸深深望向娇艳明丽的少女。
“启禀公主,自上回京北学堂之事后,微臣抽空又将另数间学舍巡看了遍。”
“虽学舍为女童们提供一日两顿与加餐,但微臣察觉仍有许多女童面黄肌瘦,形销骨立。”
李康宁微怔,“这是何故?”
裴翊之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胸腔里生出尖锐又绵密的酸涩。
“据微臣所察,不少女童获得定例的餐食尤其是干粮并不会当场食之入腹,而是藏于袖中归家后分食。”
顾言衡微微一顿,“说是分食,却多是进了女童们家中兄弟的腹中。”
李康宁轻咬下唇,面色沉重——
“幸而顾三公子洞幽察微,我确实没料想到会有这等荒谬之事。”
她原先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且以她一人之力,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光是私办学舍还远远不够,除非能从根本改变女子的处境……
“芷兰,你先派人到各学舍传话,日后学生的每顿餐食务必在学舍内吃进肚子里,如有擅自夹带出学舍的,直接全没收了。”
芷兰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应下。
李康宁又把视线落在眼前温润如玉的清俊男子身上,“顾三公子可还有旁的事?”
裴翊之眉头一扬,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顾言衡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即不卑不亢揖礼告退。
信步走出晴雪院的前厅,他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极快掠过几分凛色,十指深深嵌入掌心。
他虽从未近过女色,却也大抵猜到少女眼角眉梢间满含的娇柔媚态来自什么。
钟情之人已成他人妇,若按他自幼恪守的三纲五常儒家礼法,他不该再有任何僭越的想法。
可偏偏他就是无法抑製对公主满腔热忱,甚至有愈压愈烈的趋势……
待顾言衡出了公主府,李康宁便抱着手炉移步至府内的彩霞琉璃花房。
这花房有两扇巨大的圆窗,仿了西洋教堂窗户的样式做出来的,镶上了色彩斑斓的琉璃。
日光透过琉璃窗照入花房里,便会映出彩色的光影,室内绚丽多彩,恍若置身彩霞当中,故起名叫彩霞琉璃花房。
花房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诸多名贵花卉盆栽,仰头一看,上边儿还搭着层竹架子,藤蔓绕着架子生长,绽放出无数朵粉蔷薇。
裴翊之却无心欣赏,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眼前意兴阑珊的少女。
他抬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粗粝指腹轻轻在少女滑腻似酥的肌肤划过——
李康宁心尖一酥,纤长的羽睫颤了颤,“你别碰我。”
裴翊之顿觉满嘴苦涩。
那顾三就这般好?
良久,他状似不经意道:“公主殿下,那顾三怎的这般闲?”
李康宁用指尖拨了下枝头上盛放的木芙蓉,随口道:“他原任巡盐御史,如今期满归京,许是在等候新派的职位罢。”
巡盐御史虽只是正七品,却是实打实的大肥差,也正是因这一点,巡盐御史是一年一任,防止御史勾结地方,向朝廷瞒报实情。
裴翊之见她这般了解那顾三的情况,整颗心如同泡在了醋坛子里,简直是醋疯了。
“宁宁……”他低低呢喃。
李康宁抬眸与他对视,却被他眸底汹涌的情绪看得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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