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阵乒乒乓乓,最后俩人相顾无言,剩唐诏摇着降温剂缓和尴尬。
“好些了嘛?”
言笑蜷起身子安静地藏在水下,小幅度点点头。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给你清洗的时候也是这个水温,”唐诏不懂就问,“但你那时候并没有这个反应啊!”
“人鱼基因只在清醒的时候才会有效。”言笑解释道,“还有,卫兵的高强度自愈能力只作用于机体昏迷,所以——”
“好吧,会玩还是d区的会玩。”唐诏小心避开人,往水里添了些降温剂,道,“水温还高么?”
言笑摇头:“麻烦你了。”
这时他的身体开始渐渐透明化,隐约能看见类似鱼鳃的组织在波光中鼓动。而他沉身潜入水下,白皙柔软的身躯随波游动,起初还有几分拘谨,小幅度慢慢沉浮,渐渐熟络,时东时西,时快时慢,果真像一条自由的鱼。
此时此刻,浴室换气洒出缕缕微风,扩散令人畏惧的宁静。唐诏悄然放下喷瓶,连呼吸都放的极缓。
——‘焰火’不遗余力地培养他们,给他们请最优秀的老师,分享最好的资源,却没有施舍他们自由。
隐约又是绞木机的声音,响彻耳畔。
“哗!”
小人鱼从水面露头,缓缓直起身,有水珠顺着躯体滑落,滴入池中。他微微打了个冷颤,满足地眯眯眼,眼神里少了些胆怯,声音还是很小很低:“我泡好了。”
思绪被拉回,唐诏重新平静下来,找了个毯子将人裹好抱出浴室放在床上,又抽出长巾替人擦干头发。
“……给你添麻烦了。”言笑伸了手想要接过活儿,可唐诏没让,他也听话,布偶一般极为乖巧。
“你不用总这般小心翼翼。”唐诏道,“当年你和林希也是如此相处?”
夜里我都不敢出门
他本是打趣一问,没曾想言笑真的点头,回答道:“林希极重规矩,况且我本身作为弃子,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做的。”
欸?
唐诏从来没经历过那些,神之潮汐的毕业成绩除了那个“道德两难”的鬼问题之外都是满分,他自然不了解弃子的处境。
加之在他的记忆里对林希的印象都是极好——作为潮汐的半身,林希与他素来亦师亦友。更何况听这人先前的表述,他始终认为言笑应该是有好感在林希身上的。
故而听到这般说辞他的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张口后又缄默下来:言笑和他身份有别,所言亦并非空穴来风。
索性他不做评价,低头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长巾擦到发梢,时不时拂过言笑的肩膀,略有毛边的边角调皮地撩拨锁骨处的纹案,言笑又痛又痒,受不了地小幅度躲着。
唐诏心细,见状主动避开伤口,待头发半干能维持潮湿的状态后,取了块冰一点一点慢慢敷上去。
过程中对方可是乖巧极了,抖着身子听凭摆布。
“紫薇星上科技都这么发达了?竟然能避开自愈维持痕迹。”唐诏感叹一句,将动作再次放轻,“话说这玩意儿不会真是永久的吧?”
言笑沉默。
“就、真…不是吧?”唐诏没想到玩笑话成了真,举着手有些傻眼。
小人鱼怯生生地收了收脚,埋头小声道:“……可以剜掉,它不是刻在骨头上的,注入逆显色剂然后再刮掉残肉,应该可以恢复如初。”
“别。”唐诏立刻拒绝,半响,他又开口重复:“没事……没事的。”
不知是说给谁听。
言笑眸间一暗。
没有人比他们还要了解来自‘焰火’的恐惧。当年他心怀私心,活该在事发后受尽折磨,可唐诏不同,人家是合理合法地离开紫薇星,是老板亲批的区域,是长达七年的自由。
是本可以不必卷进来的。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唐诏突然道:“七年前,我从复生仓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老板,包括我的记忆,都是后天移植。”
言笑点头:“他们说,潮汐被永久休眠后,老板下令创造了一具相似的替代品。”
唐诏苦然笑笑:“那只是对外的说辞。”
事已至此,他放弃隐瞒,破罐子破摔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替代品。神之潮汐代表着‘焰火’乃至全宇宙最前沿的科技,是‘焰火’的底牌之一。我虽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肯放我来卡莱薇拉,但就我脑袋里这份被动过手脚的记忆来看,也许老板真的另有图谋。”
言笑不置可否。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老板和原先生一个比一个疯,七年前的自由之诺,未必不是心血来潮。
唐诏叹口气,直言道:“或许再有二十年,d区说不定真能破解天赋卫兵身上进化的秘密,到时候潮汐与永恒之心都将不再是最大的秘密,宇宙的秩序再一次面临重新洗牌,而新一代的掌权者必然是‘焰火’。”
想到这,他再淡然不住,扶着头揉着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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