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机转瞬即逝,恐没有多余时间浪费。”
“这位来客,你挑错了时间。”
后半夜,坑洼不平的雪地被新一轮的降雪缓缓铺平、填满。除了那个曾经深陷的人形,再没有前夜的那场闹剧存在过的痕迹。
扑嗖嗖的声音是雪花坠地和林鸮穿行。噼啪来自柴火的烧鸣。安静,连站岗的军士都被凝结的安静。
“东营门的人见到了吗?”
“没有。”
“没有?”男人转过身,隐于暗处的半张面孔露出罕有的慌乱。他不信,踏出半步从营帐背面向远处张望。越过一道道围挡,是白雪、乌色的林子和十几名坚守岗位的军士。
“我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什么外人。”
“……你来前就已经走了吗?”
“应该是的。”
“好……”终于结束了吗?
男人咬了咬唇内的软肉,视线不肯离开。不甘的情绪缓缓涌出,涩得他一阵儿胸闷。可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注定此生不能弥补的亏欠,在更加可怕之前就到此为止。
留在这里,就会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
他不想被人钳制,也不想她再被利用。
“听说她哭了好久。好多操演回来的军士都瞧见了。记忆里她是个没什么情绪很淡定的姑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记忆里?”
男人反问了一句。而这一句话好似打开了泄洪的门闸,引来一场积蓄已久的洪涝。
“你认识她很久吗?你很了解她吗?”
“没什么情绪的姑娘?”
“哈哈,好好笑。”
“这世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最喜欢笑的姑娘。她不是没有情绪、淡定的、老成的姑娘。她不是。起码,她从不希望自己是。是一个又一个人,一件又一件事逼着她,推着她,不得不是。而她,永远只能自己舔舐伤口。就像现在这样,被伤害了连怨恨谁都不清楚,连报仇都做不到。”
“而我!”
男人抓住他的肩膀。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是这世上堪称完美的造物,连生气、愤怒、悲哀都有着常人望尘莫及的美。
“我不可以去承受责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个梦想太久远、太坚定,久远到根本不可能有她,坚定到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我,早成了笼中的囚鸟枯萎着翅膀。”
“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只是问槐养在我身边的狗罢了。我的一举一动最后都会落进他的耳朵里。那你就去告诉他吧。告诉他,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掀得起大浪?早在年少时就注定成为理想奴隶的我,早已爱不了任何人也无法对任何人负责了。”
当理想与爱产生冲突,一开始就走在错误的人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因为知道利用就无法再坦然去爱,因为太过清醒太过理智又太过克制,结束就成为了最好的结局。
“李可,从小到大,除了羡慕别人家庭圆满我从没有羡慕过什么。可现在,我好羡慕你。没有志向,只为名利劳碌。爱了可以不掺杂任何利益,撑不住了大不了一走了之。这样无风无浪的人生,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来顶着吧?真好,真好。”
因幼年时父母在战乱中惨死而努力想世界和平的少年,早早看透了只有战争才可以达到这一目的。他走上了自己坚定的道路,本可以不孤独地走下去,却因为意外出现的一条岔路走向了让自己痛苦的深渊。
就这样走下去吧,这条路走了六十几年早就没办法反悔了。就算她能原谅他,就算他可以舍弃一切,日后想起来就不会遗憾吗?
一定会的。
一条路走到黑或许不是每个人的选择,但一定是某些人的选择。没有遗憾怎么能叫人生呢?做为人,怎么会有不遗憾的事。
雪下啊下。长白山的冬夜漫长又寒冷。
军士的营帐暖融融的。风雪被隔绝在外,刷白的营帐像一株株雪色的大蘑菇。
拔营前夜,巡逻的军士略有松懈。查营时只对了大概,但没关系,每座营帐的账长都很尽责,一个都没少。
好好休息,清晨就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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