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也就罢了,还连累了妻子陆萼梅,为了自己吸鸦片,简直是倾家荡产,烟瘾上来的时候,不管不顾,然而偶尔清醒时,也痛恨自身,深深惭愧,本来好好的生活,为了吸鸦片这一桩事情,全败坏了。
此刻便是孙长龄的清醒时间,他一口一口地喘着气,想着自己已经是有今朝没明日,这几天愈发的不好,简直是有出气没进气,不如索性就此死了,也免得继续拖累陆萼梅,究竟自己就这么苟延残喘,到底没意思,身上着实难受,即使就此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陆萼梅此时已不知去做什么了,正是自己寻死的好时机,免得给她看到了,自然又要来劝。
孙长龄给鸦片毒害已深,以至于到了瘫痪的地步,他吃力地在那破旧的芦席上撑起身体,解下自己的腰带,用尽浑身的力气,向屋梁上一甩,腰带落了下来,又一甩,又落下来,孙长龄欲哭无泪,自己如今这个给鸦片糟蹋了的身子,竟然连死都为难。
孙长龄鼓起最后的力气,将那腰带向上方使劲一甩,这一次如有神助,那破布带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蜿蜒着竟然如同蛇头一般,勾住了木梁,然后向下溜去,两边长短正好相称,方便他打绳结。
孙长龄的心情,到这时便没有了悲壮,只是凄凉,他哽哽咽咽地打着绳结,心中暗道:“萼梅,来世再见了,我拖累你的日子不短了,你也该另觅生路,听说我这把骨头还能卖几个钱,你拿着那钱,另外扎挣去吧。其实早就该死,只是一直苦无决心,今日才死,也已经是迟了,只盼到了阴曹地府,因为我最后这一死,能将我的罪孽减轻一些。”
孙长龄凄凄凉凉,站在床上,两手抓着绳圈,将头慢慢地伸了进去,然后两腿一蹬,就从床上脱离了下来,那原本套在他腿上的裤子一下落到了脚踝,两脚离了床又不着地,眼看那腰带在他颈上勒紧了,马上就要断气,忽然只听轻轻的“啪”的一声,绳结松开,然后就是“咣当”一声响,孙长龄那一把骨头都跌落在地上,跌得他龇牙咧嘴,一时间竟然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孙长龄倒在地面上,不住地吸气,过了好一阵才缓过了这一口气,不由得悲咽了出来:“我好惨啊,连死都不得个顺当,果然像我这样愚钝笨拙的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能给人添乱,一会儿萼梅回来,还要费力扶着我上床。”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幽幽地说:“要我扶你上去么?”
孙长龄竟不知房中是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登时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这人不告而入,进来做什么?然而转念一想,自家为了自己吸鸦片,已经是变卖净尽,空空荡荡了,此时陆萼梅不在房中,这里除了自己一个鸦片鬼,什么都没有,已经是这样的处境,还惧怕什么?
于是孙长龄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只见从窗子透进来的光影之中,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月白的长衫,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那长衫的下摆仿佛还微微在摆动,然而房间中明明是无风的,那人的脸因为给日光晃着,看不是很清,只见得头脸小小的,戴了一副眼镜,头发很清爽地向后梳着,看这打扮文质彬彬,不像坏人。
以此孙长龄便吃力地说:“有劳你。”
那人走过来,伸出手臂,扶在孙长龄的腋下,却并没有立刻搀他起身,而是鼻翼翕动了几下,仿佛刻意嗅着气息,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孙长龄一阵羞惭,自己如今弄作了半瘫,洗澡不易,身上都有了味道。
那男子将孙长龄扶回床上,然后站在床头,转过脖颈望着房梁上吊着的那一条腰带,轻轻地问:“你在做什么?是要上吊么?”
孙长龄惨然道:“走投无路,只好如此。”
男子点了点头:“如果有一条路,可以医好你的病,你愿意么?”
孙长龄黯淡的眼睛登时一亮,转而那一点微光又熄灭下去:“没有钱。”
男子轻轻笑道:“如果是不和你要钱呢?”
孙长龄猛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从哪里来到力气,竟然探出身子,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只要你能治好我,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男子拉下了他的手,笑着说:“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么你便发一个誓,从此以后,一身一体都属于我,做什么全听我的。”
孙长龄这时是无可不可,当下照着他的话发了一个誓,还设了一个诅咒,假如自己将来违背了誓言,便万劫不得超生,然后眼巴巴地便望着他,等他给自己治病,却见那年轻的男子伸手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全部剥下来,不多时孙长龄一个身子便赤条条放在那里破芦席上。
孙长龄忽然间便有些发慌,问道:“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男子露齿对他一笑:“先消毒,你这身体,毒气太重。”
孙长龄一想,这也对啊,自己吸了这么久的鸦片,连骨头都给鸦片膏浸酥了,可见毒性何其剧烈,因此这人治病先消毒,也是情理之中,下一刻孙长龄便闻到了一股芳冽的气息,是上好的九酝春酒,减店集那里出产的最好,所以又叫做“减酒”,“涡水鳜鱼苏水鲤,胡芹减酒宴贵宾”,吃臭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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