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心熄灭了。
那是大主教一席空缺的后忙转身通报。信鸽已将三天前的兵变传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连地处最北境的萨列格城也收到了消息:皇帝与三皇女遇刺身亡,被废的大皇子希律重新把持朝政,加冕礼将于国丧结束后举行。
眼下,这位风尘仆仆的来客手握的正是五皇子提尔森的纹章,而萨列格城,是他母妃菲奥娜的故乡。
一身脏兮兮贵族装束的五皇子翻身下马时,站立不稳跪倒在地。雪花落在他斗篷的兜帽上,他用通红的手捧起故乡泥泞的雪,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闻讯赶来的城主在睡衣外披了件毛皮衣,这里许久未有皇室成员造访,也没接到要接待皇子的命令。
“提尔森殿下,您先进宅邸稍作休息。”
兜帽下的人终于抬起头,提尔森有着与姐姐相差无几的面容,此刻因连日的奔劳显出灰败之色。
尽管消息说得隐晦,但谁都猜得到先帝和皇女的死不是偶然,储君易位后,皇室内部很快分成两派,最终以原储君的胜利告终。
收留这样一位政斗失败方的皇子,对萨列格城是件风险极高的事,稍有不慎便是谋逆之罪。
城主看着摇晃着起身的皇子,心中戚戚,上一次见面他和海莉西还是两个在雪堆里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姐弟俩一母同胞,性情却相差甚远,弟弟体弱多病,不擅兵戈,性格文静胆小;姐姐则是皇室数一数二的剑士,时常把其他皇子打得落花流水,脾气也大大咧咧。
见识过姐弟俩的人无不摇头叹息,说两人真是生错了性别,要是提尔森有姐姐的才能和胆识,该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而不是现在如丧家之犬缩回老家,面对杀亲之仇窝囊地哭嚎。
屏退仆人后,提尔森终于解下被雪浸湿的厚重斗篷,脱去皇子礼服,将棕色长发散下,呆呆站在镜前。
镜中人身材曼妙,肌肉线条健美,完全不是一个体弱皇子该拥有的。
是的,真正的提尔森已经长眠在烈火中,以海莉西的名义受戮。她的弟弟,在最后一刻将她推进暗道,笑着同她道别。
“姐,我以后不用你保护了,你要保护好你自己,未来的路……只留你一人走了……”
海莉西想骂他,想像平日那样调侃他,想拿出姐姐的威严打压他,愚蠢的家伙,为什么永远替人着想,为什么不考虑自己,为什么!
他赌对了,希律不会把这个临阵脱逃的皇子放在眼里,更不会想到懦夫也会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那封颇具讽刺意味的领主任命书抵达得很快,封提尔森亲王为北境领主,将帝国最贫瘠匮乏的土地送给最无能的王。海莉西几乎能想象到新皇挥笔时的嘴脸。
但她恭敬地跪下,向皇城的方位低下头,手放在心脏前,念出受封后对皇帝感激的祷词,萨列格城那样冷,她最终膝盖都已麻木,胸中却有滔天的火焰,将曾经那个骄傲自负的十九岁少女燃尽,留下的灰烬尽是仇恨。
北境盘踞在帝国最边境之地,一年中半数以上的日子是雪季,如一张天然的冰层,牢牢驻守着卡曼帝国的后背,让帝国每一位皇帝都在天堑上高枕无忧,只消对付南边虎视眈眈的邻国与远东的野蛮人。
不比南方的温暖富饶,北境人迹罕至,甚至数百年来都无领主愿意争夺,也正因如此,无人知道北境以北是什么,或许是块不毛之地?或许只有野兽?
这里连皮毛最厚的雪狐都鲜少光顾,只有索默家族在此驻扎,家族的黑鹰战旗由开国皇帝亲手赠与,以告慰世代将生命奉献给北境的英雄们。索默家族虽为贵族,却以剽悍勇猛出名,家族的女儿自幼习武,通常被推崇女子优雅的其他贵族不齿,私下蔑称他们为北方野熊。
海莉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小半个月,每天对着镜子模仿弟弟的言行,从最开始连幻视出提尔森的模样都会崩溃大哭,到可以自如扮演一个寡言温吞的领主,用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同一切不安好心的探访者交谈。
按她的脾气,对方话里话外的嘲弄足够让她拔剑把人劈几遍了,但她明白,这些不少都是新皇派来刺探的棋子,要看看他提尔森作为索默家族枭雄的后代,是否受得住这种折辱。
“领主大人,上任来您还未视察过矿区,矿区总督邀您今日去参观。”文秘温妮提醒她。
刚送走一位难缠的客人,海莉西喝着苦麦酒顺气。闻言,她头又痛起来。
矿区说好听了叫皇家矿区,其实就是奴隶园,矿工全都是战败国的俘虏或被发配的戴罪之人。每年有源源不断的劳力补充进来,却从没有一个能走出去。
索默家族自从百年前击溃北方来犯的土着后,平日的敌人只剩雪季出没的野狼和棕熊了,家族麾下的兵力大部分都被派去镇压矿区的奴隶,北境防线,看似固若金汤,实则薄得像一张纸——毕竟这里已无外敌,只余内患。
海莉西毫不怀疑,要不是还有煤矿,帝国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北境。物质和精神都极度匮乏的地方,没有商人愿意来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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