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莽雪原传送阵闪过耀眼的白光,一队数量颇多的人马凭空出现,为首几人警惕的环顾四周,中间是十六抬的红色喜轿,轿顶是龙型金玉纹饰,轿身坠着袖带流苏,瞧着颇为豪华。抬轿之人面色僵硬,看气息不似活人。轿子周围横纵列了三队,全员都穿着喜庆,表情却是凝重的。
轿身右侧有个身材格外壮硕的长须老者,神识一直牢牢锁住喜轿中的瘦削身形,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保护对方还是防止对方逃跑。
喜轿里传出低低的咳嗽声,周围人却恍若未闻,安静的前行,看似步履缓慢,实则三两步便迈出千里,合该是用了缩地成寸的法器。
连城玉单薄的身子困在繁重华艳的新娘服饰中,头上盖着厚厚的喜帕,脊骨正弯曲着,如玉般的手掌捂着唇,试图抑制住自己的咳嗽声,抖着身子压了片刻,手掌放下来,雪白的手心是一抹鲜艳的红,苍白的唇倒是因此染上了血色,显不是那样灰败。
他握紧了拳,指甲几乎插进手心里,脸上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心间茫然,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境地。
丹田被毁,经脉尽断之前,那个总是言笑晏晏的小师弟李策山,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笑容危险的像毒蛇:“师兄,你拥有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连城玉不可置信的望向对方,在对方猖狂的大笑中全身剧痛,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便是师尊叹息的目光,须发雪白的老人似乎对他很是失望,直言北海灵域的龙尊百年来一直暴虐无道,如今竟有向人间境进发的趋势,而距离北海灵域最近的便是他们所在的旻天仙宗,本派精英积聚力量之前,决定推选出一名弟子前去打探他的虚实,名义上是进献于他的新娘,只待时机成熟,便联络各大仙门去讨伐此龙,彻底决除后患。
他就是那个人选。
长相昳丽的清玉公子一旦修为尽失,便不再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多的是人想要掳他回去做炉鼎,与其宗门花费时间精力相护,不如让这残破之躯做一下最后的贡献。
连城玉并不知道这荒谬的计划究竟是谁提出来的,也不知为何能打动掌门与各位长老,只觉得凄凉。他声带被毁,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只漠然地看向那位疼爱他多年的老者,最后绝望的阖上了双目。
养恩师恩,无以为报,但从他盖上喜帕,踏进轿子的那一刻起,这恩情便还清了。此后不论是死是活,他与旻天仙宗再无瓜葛。
人间界与北海灵域并无直达的传送阵,众人只能送到光芒雪原,再用法器日夜赶路。如此也花费了将近一旬时间,才堪堪到北海灵域边境。
北海领域绝大部分地盘儿都是大小岛屿和深海,并不拒绝外族进入,只是这边实力为尊,各府州都有大大小小的擂台,传言血腥十足。而人族修炼又艰难,所以来这边的人族颇为稀少,基本都是随外族伴侣过来,或者实力格外强横,前来打擂挑战之人。
连城玉初入这里,只觉得格外压抑,连吸进胸腔的气息都是冷的。大概是怕他中途病逝,来之前宗门给他吊了性命,虽然还是咳嗽,但并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在疼痛了,起码从外表看上去,更像一个病弱矜贵的漂亮新娘子。他身上的婚服是束缚法衣,乘坐的喜轿也是高级法器所幻,非释放不得出,连护送队伍也是如此几位长老带着傀儡与精锐,如此便彻底绝了他逃跑的任何可能。
一行人又花费数日才来到龙尊宫屿,并不敢靠近,只远远传了灵鹤报信,随后严阵以待,静候龙尊现身。
周围寂静无声,突然数不清的黑色风刃向众人袭来,除了那位长须老者,其他人几乎都被风刃打伤在地,抽搐着失去了生息。连喜轿都四分五裂,露出了端坐其中的红衣新娘。
最后一玄衣男子踏空而来,看起来身躯高大,足足有两米,眉飞入鬓,面庞似刀削斧凿般凌厉,额前两只约摸三寸长的墨黑龙角,俊脸上神情暴躁,眉心有一常年皱眉形成的竖痕。随着距离缩短,威压越来越重,长须老者几乎直不起腰,浑身冷汗直冒,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道:“启禀龙尊,我人界仙宗遵从古籍,向龙尊进献一位龙神新娘,愿修秦晋之好,换得人间边境百年安稳。”
威压忽然消失了。北海龙尊名唤东离岐,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带着奇异的嘶哑,玩味的开口道:“进献给本尊的……新娘?”
喜帕飞落,东离岐倏然贴近,掐住了连城玉细白的脖颈,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长须老者终于直起身来,心头泛过一丝欣喜,不敢再说话,只在心里祈祷连城玉能被龙尊看上。
连城玉破败的身子根本经不起他的威压,即便有法衣相护,也喉头一甜,唇边有血丝溢出,硬生生被逼出了泪,几颗清亮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更衬得美人如玉,惹人怜爱。
可北海灵域是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东离岐只觉得这个漂亮的小东西脆弱的要命,如此废物,哪值得他青眼。男人在心底嗤笑一声,正要捏断他的脖颈,那颗泪珠却滴落到他手背那个细小的伤口上,那地方是他刚刚在擂台发泄时自己划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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