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
于老将药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在桌子上,从里挑选要用的药材调药,伤口一再绷开,不想些办法怕是要化脓,这姑娘受的罪够多了,实在是无需再添。
顾晏惜低头看着阿芷眼睛都舍不得眨,因为戴官帽她头髮束在头顶,如今看起来有些散乱,官服更是残破,不用打听就知晓她这一遭吃了多少苦头,他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依旧是晚了。
这样的沉默让花芷有些难受,主动挑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朝丽族的人手分散去了各处,以致守隘关那边反倒看不到多少人了,我当时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顾晏惜声音温软,说的却是杀伐之事,「回来之前我带兵炸了他们所居海岛。」
花芷有些讶异,抬头看向晏惜,不过她也没问对方死了多少人这种问题,她知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如此。
「我派吴兴去协助芍药了。」
「有郑知为幕僚,再有黑火药为利器,芍药要还拿不下炎国该没脸回来了。」
顾晏惜挑了挑眉,「说服郑知入仕了?」
「他将来入不入仕我不知道,眼下当是愿意为帝王家所用的,他本也是有抱负的人。」花芷在他胸前蹭了蹭,「我觉得宫中还有内应没有暴露出来,玉香确实能行许多方便,可禁卫军也不是瞎子,这么多朝丽人藏在宫中瞒住了七宿司我想得明白,毕竟七宿司在深宫中并不能自如行走,可禁卫军却是护卫皇宫的,朝丽族这么大块头怎么可能瞒住他们?」
顾晏惜微微点头,「问题在禁卫军。」
「我也这么想,得把这人揪出来,他离太子太近了,别一百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却败在了最后一步。」
「放心,他逃不了。」
花芷叹了口气,「玉香是朝丽内应,之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也就想得通了,皓月会用那么个邪门方子,估计也和她脱不了关係,不过她年纪不大就在太后跟前侍候了,那会她怎么就知道太后会成为太后呢?」
朱博文捧着两个酒坛进来,于老将羊肠线泡入酒坛中,又拿碗倒了一碗示意朱博文拿来给花芷。
顾晏惜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将阿芷抱起来一些,接过碗一点点喂阿芷喝下,「要不要再喝点?」
「够了,之前我就喝了几口,这一杯怕是都有三两了。」没有锻炼过的身体对酒没有抗性,再加上有晏惜在身边,喝下去就觉得有醉意上涌,花芷闭上眼睛低声道:「外边一摊子事要人拿主意,你去吧。」
「我陪你。」
花芷笑着蹭了蹭他,不再催促,她本也是希望晏惜能陪着她的,缝合的时候有多疼她已经体验过一回,太要命了。
于老提着酒坛过来,「将她抱起来一些,按住她的手臂。」
说完又递过来一团细布,「给她咬住。」
顾晏惜那小翼翼的样子花芷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晕乎乎的咬住了她就想啊,拼到现在还能活着真好,和她过不去的皇帝死了,朝丽族这个兴风作浪的威胁除了,她的家人归来可期,她的男人还活着,今后将是一片坦途。
烈酒倒在伤口上,剧痛袭来,花芷闷哼出声,是了,这是她的最后一难,只要熬过去了,天就亮了。
迷迷糊糊中,她用尽所有力气抵御这种疼痛,没发现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没有发现她痛哼出了声,没有发现大颗的汗往下滑落,和着男人的泪一起。
「您轻点。」刀山血海中拼过来的男人哑声请求如缝衣服一般飞针走线的于老,只要一想到就在不久之前阿芷也是这么缝合的他就心里酸楚得想仰天大叫,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谁又规定了有能力的人就非得背负那些原不该是她一个人背负的责任。
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阿芷护短,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承受什么都是应该的,谁让她是太子师呢?谁让她想让家人回京呢?可有谁计算过,从龙之功,教导之功,还有那一桩桩一件件对江山社稷的功劳,足以换本就无辜的花家人回来,阿芷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太子,为他,为大局之下的覆巢之下无完卵。
她不忍心让老的衝在前头,又要将小的少的护在身后,而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中间皆已断层,无年轻臣子可堪大用,她别无选择只能自己上,以至换来这一身伤痕纍纍。
可这些又能让人记住多久呢?人心难测,就是他也不敢保证将来小六不会忘怀这恩情,在所谓的大局当前,谁也不知道大局是不是要牺牲掉阿芷来保全,真到了那时,待如何?
看着于老终于剪断了线,顾晏惜抵着阿芷湿漉漉的额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我绝不会给他人算计你的机会,他便要看看,一个太子师加一个摄政王,谁敢掠其锋!
于老将调好的药敷在伤口上,「这药一个时辰得敷一次,尽最大可能的不让伤口化脓,一旦化脓,她这身体怕是要扛不住。」
顾晏惜脸色变了变,战场上多少将士就是倒在了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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