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中,天气已经很凉了,周遭是一片没有声讯的杳然,澄静得像六年前的深秋。
彼时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的死讯阒然无声,就连先帝也不曾为太子的永逝而伤心。
徽音那时候却格外的恍惚,她待晏同春是有些不一样,雏鸟在宫中见到的地寻衅?活着的时候他不肯说,随着帝王的死去,还不是变成了带入皇陵的秘密。
谁杀了谁,谁害了谁,肇始于邀宠的故杀,真是宫廷里最没意思的一桩事了。
***
同样是元朔十一年,边关甫定。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梅园里早是积雪遍地。
“东宫那位,昨夜薨了。”
有人这么跟徽音说。
走过天井,再到山池,数重廊庑里透着冷清的滋味。
坏事发生的日子,似乎总要配上阴沉的天气,雪粒拂过出挑的廊檐,徽音步履匆匆地踏过拐角,被锦瑟扯了扯袖子,这才遽然抬头,觑见廊下有人擎着银灯,孤零零地,立在千万层飘摇的风雪之中。
她抓不准这人迎在此处的意思,轻声问起一边的锦瑟,“这是?”
锦瑟仔细看了一眼,垂手道,“这位是……六皇子,刚从西北角的太液殿被陛下带出来呢。”
徽音“哦”了一声,提裙走了过去,半晌才回过味来,觉着哪里不对。
难怪那人不急呢!原是还有个丢在冷宫里的儿子。
大儿子死了还有小儿子,不管适合与否,到底不至于过继旁系来做这个皇帝。储君这一死,她还以为前朝要动乱,这下倒是国有大喜了。
檐上堆了大片的积雪,光亮得如同银鉴。六皇子神容温和,手中托举烛台,一朵猩红的灯花在洁白的天水中浮萍般漂动。
那人见她走近了,仍然停在原地,脸上满是真率的谦卑。
“我……”话刚吐出来一半,又迟疑地收了回去。
还是徽音先问了,语气闲适轻缓,“六殿下?”
她一向是这样,对皇帝的儿子、她的继子,总是一副很不熟悉的模样。矜持而疏远,毫无统率六宫的气势与欲望,好像这座奢靡的宫廷只是她借宿的驿站,没有任何深交的必要。
他举着烛台的手腕忽地一颤,“是儿臣。”
“儿臣久居太液殿,很久不曾见人,这次……皇兄……”
吞吞吐吐的,迟迟不敢将那个字剥出来,六皇子索性便含糊地跳过,“他是儿臣亲生的兄长,虽不常相见,还是有一份亲厚的骨血亲情。本来儿臣不该擅出太液殿,是昨夜里父皇开恩,准许儿臣前来祭扫。”
徽音惊讶地朝外环顾一圈,见是熟悉的地方没错,又转去端详他的脸,“怎么来了这里?”
这只是一处小小的花苑,平素冷清非常,只有晏同春偶尔会来这里。而她此刻前来,也不过是进不去东宫,这才借此悼念逝去的情人,外加散散心。
听到这样的话,他略微羞涩地笑了。似是觉着这样不好,复又压了压嘴角,做出哀伤的模样来。
竹帘垂下,少年美丽的脸容映在连天雪色中,便有了冰凉的韵味。他俯了俯身,将手中托举的烛台往外一扫,温声道,“哥哥种的花在这里。”
“比起那个冷冰冰的东宫,我想,他其实更喜欢这里。那里交游往来太吵了,我想在这里为他祭扫。”
垂铃绵延在廊桥的两端,廊外无处落脚的雪花落在闪动的火光上,眨眼便融化得没有了踪迹。
徽音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确实如此,不然她也不会来这里了。
“母后,”谁想他居然还敢得寸进尺,潋滟的眼波锁住了面前陷入沉默的徽音,“……您能陪陪我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先帝膝下子嗣不丰,晏同春薨后,便只剩下太液殿里被幽禁的晏岐。
他似乎极不待见这个生母不详的小儿子,丢置冷宫十四年不管不问。
徽音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甚至从未听人提及过宫里还有个六皇子。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何仇隙,从那之后若是得闲,也不乏在心中恶毒地推想——兴许晏岐不是他的种呢?
元朔十二年夏,先太子薨了刚没一年,先帝晏驾。
先帝临终前秘召重臣,向柳冲、谢太玄、慕容鹤等人托以治国重任,令几位素有王佐之才的顾命大臣摄政,辅弼晏岐称尊。
晏岐时值舞勺之年,又刚从冷宫出来不久,遇事动辄提心吊胆。被柳太傅训斥得多了,便时常跑到慈宁宫求见徽音,伏在她膝上呜咽。
徽音其实也不待见他,不过到底是皇帝,不能总是拂了他面子。
还要好声好气地哄着疼着,不能打也不能骂,十次里有三次破格让他歇在偏殿。
就这样糊涂地过了四年,眼看晏岐都要加冠了,前朝那几个才开始还政。
自古以来,顾命大臣伴随着帝王交接时出现,明明只是奉行先帝的临终遗命,往往却要牵扯无数人卷入斗争的洪流,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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