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移开,齐齐看向卫伯爷。这事稀奇又棘手,就任国子监祭酒的卫伯爷一直闭眼缄默,没能拿出主意。邓氏也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听董妈妈说,儿子已经占了那姑娘的身子,这还怎么退婚!“派人去户部尚书府打听打听,确认一下那边是接了个空还是将杜家娘子接去了。”卫伯爷“嗯”一声,表示认同,“若是他们先接错了新妇,那责任不归咱们。”邓氏拿眼睇他,“讲责任不责任的还是其次,主要是要给新妇和亲家一个交代!”堂堂永熹伯府,在迎亲的路上弄错新娘子,无论如何都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卫伯爷浓眉一挑,“哪个新妇?哪个亲家?”随即哼笑道:“要是杜家还好说,最多就是咱们两口子亲自登门赔不是,往后将杜絮那丫头当义女对待。要是宁家就宁嵩那泼皮猴的脾气,谁能顶得住?为夫这把老骨头,不得被他全都拆了?”室内再度陷入沉寂,直到门外传来家仆问安的声响。随着一声声“世子万福”,身穿织金宽袖宋锦绛衣的卫湛走了进来,面容淡淡,不见新婚之喜,亦不见娶错之愁。一见儿子,卫氏夫妻正襟危坐,摆出了公婆该有的仪态。可等了一会儿不见新妇跟进来,邓氏歪了歪脖子,小声问道:“人呢?”卫湛是来例行请安的,随后坐到玫瑰椅上,接过管家姜叔递上的青花瓷盖碗,“一时接受不了,就先不过来给二老行媳妇茶了。”卫伯爷赶忙点头,“是啊,换谁也不能立即接受,咱们别去添堵了,还是先与季朗坤那两口子碰个面吧。”虽是看不惯宁嵩,但卫伯爷没将偏见转移到一个远嫁的十六岁女郎身上,只想尽快解决麻烦事。“没必要。”卫湛刮了刮茶沫,有缕缕水汽萦绕指骨,“按着季尚书的性子,会直接对外声称自家娶回的儿媳就是杜絮,会甩锅给手底下的人,说是他们弄错了新妇的籍贯和名字。这种事,外人顶多会在私下里议论,没人敢去当面触霉头。”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还真是季朗坤那个老东西能做出的事儿。论皇城最好面子的人,当数季氏家主,别说娶错儿媳,就是抱错儿子都未必会声张。见状,在场的人不敢再置喙,尤其是卫昊和卫馠,甭管私下里在庶弟庶妹面前多强势,在长兄卫湛面前,是万万不敢造次的。清早的伯府,陷入宁谧。古老的姑苏卫氏,是大鄞皇朝势力最广的世家之一,在迁来京师后,享有朝廷特批的七进七出府院,一砖一檐、一木一石都极为考究。但树大招风,前任家主在朝廷中树敌不少。自从卫伯爷世袭爵位,在听从长子的建议后,削减了不少门徒人脉,使卫氏不再招摇,像明瓦覆霜、宝匣封存,处处透着沉静,只有笼中的百灵鸟叽叽啾啾个不停,以及青铜老缸中摆尾的鱼,荡起涟漪,摇曳睡莲。随着昨夜的积水自屋檐滴落,迸溅在脸上,宁雪滢才从迷茫中反应过来,拿起帕子擦了擦脸。站在斜后方的秋荷上前半步,哭唧唧问道:“小姐,咱们该何去何从?”宁雪滢望着熠熠朝暾,没有开口回应。她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玉照苑种了许多四季常青的篁竹,翠绿欲滴,淡雅幽静,如今素青之中缀入一点柔粉,有初写黄庭之妙。卫湛回到玉照苑瞧见女子立在窗前时,就有这种感觉。当仆人们请安的声音传入耳畔,宁雪滢扭头看去,上一刻还泛着小别扭的素净脸蛋瞬间红个通透。想起暗夜里一声声陌生又粗噶的气喘,她抓紧裙摆,感觉那里又火辣辣的疼。因着一早的“兵荒马乱”,还没顾得上涂药呢。“世子”卫湛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推门走进正房,来到东卧窗前,忽然附身将小妻子抱了起来,“啪”的合上窗。仆人惊讶不已。秋荷愣在原地,进退不得。青天白日的,错娶的事还未讲清楚,关窗做什么?窗棂内,被竖着抱起的宁雪滢僵在卫湛的臂弯,“卫世子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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