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轿厢通体都是沉闷的银灰色,也根本没有楼层按键,从上到下只留出一条聊胜于无的垂直缝隙。比起电梯,这更像是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将两人困囚于这方寸之间。
“……”方从南倚靠在厢门边,指尖还燃着一支香烟,袅袅的烟气弥漫在着狭窄的空间里,又被无形的混沌吞噬。
他似乎毫无察觉,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甚至还有心情微笑,“电梯里是不该抽烟。”
跪在他脚边,如同雕塑一般的江澜亭终于动了动,双手举起拢成半圆状,声音竭力平稳,“此处诡异,寻不到主人惯用的烟灰缸,请您赏阿亭的手落烟灰好么?”
他的跪姿很标准,只是身体不知为何在轻轻的颤——当然,被莫名丢到一个诡异的空间里,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紧张害怕的。
但他的行为的确不太正常。
好在电梯里的两个人都不正常。
香烟被随手按灭在江澜亭掌心,留下一个烧焦的圆疤。熟悉的刺痛激醒了他几乎空白的脑海,几乎是同时间,他颤抖的手稳住了。
“……谢主人赏。”江澜亭合拢手掌,珍重地把那支只剩一半的烟藏进掌心,露出个苍白的笑容。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额角冰凉一片,那是刚刚渗出的冷汗。
方从南没有理会他。电梯中无形的混沌开始涌动,逐渐凝成浓重的、漆黑得令人心悸的阴影。
粘稠的黑暗缓慢地游荡着,漫不经心地擦过他的身侧,像某种冰冷湿滑的冷血物种,一点一点地侵吞了整片空间,极致缱绻地勾缠。
良久,黑暗终于餍足。
浓墨似的漆黑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银灰轿厢。光滑的墙壁上忽然冒出个圆圆的按键,上刻“1”,与普通电梯别无二致。
“滴——”
门开了。
***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泼天大雪处处肆虐,往常寂静的落云村却一反常态地人头攒动。
白雪皑皑下是灯火通明,处处铺设着一片似火的大红。接亲的队伍吹着喜气洋洋的曲子,乐声震天,硬是在严冬之中劈出一方暖色。
江澜亭睁眼的瞬间就发现视线被一块盖在头上的布遮挡住,他下意识去揭,却发现双腕被牢牢绑住了。
……外头的喧嚣顺着被吹起一角的轿帘涌进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一支迎亲的队伍,他是队伍中的“新娘”。
江澜亭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上下牙在细微地碰撞在一块,发出“咯咯”的响声。连带着浑身都在战栗。
他听不清外界说话的声音,只觉得头脑嗡鸣……直到触及边缘的一处新鲜圆形疤痕,他才骤然冷静下来。
他冷静地使了巧劲解开手上的麻绳,在掀开盖头,透过翻飞窗帘瞥见外界的一瞬间大喘了口气。
听力似乎在这一瞬间恢复了,他听见外头村人的谈话。
“这是方少爷娶的第八任了吧…外头来的……好福气啊……”女人尖锐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还附带了几声拉长的笑声,光听就足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江澜亭吹着沁凉的风,摁着掌心的烟疤,面无波澜地听着村人的附和。似乎想到了什么,等轿子停下,他犹豫了半秒,又把盖头盖了回去,如法炮制捆好了自己。
喜婆殷勤地扶着他下轿,枯瘦的手像铁钳一般挟制着他往前,触感是冰冷的。江澜亭透过盖头的缝隙看,那双手的指甲透着死人般的青灰。
“新人跨火盆——”妇人的声调愈发尖利,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之情,她攥着江澜亭的力道愈发重,似乎很怕新娘逃跑。
火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寒风呼啸而过,江澜亭从那个火盆上跨过时竟没有感受到半分温度。
喜婆的力道骤然松了,在江澜亭的手腕上留下了乌色的痕迹——但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一贯的从容。
江澜亭的心重重地落下去,像终于扎根的浮萍,安定下来。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安静下来。
接下来该拜堂了。
“一拜胎神——新人多子多福,绵延后嗣!”
落云村不拜天地,拜的是名为“胎神”的神像,看着慈眉善目,肚腹浑圆,充满着母性的光辉。
“二拜高堂——新人孝顺父母,家族和睦!”
方少爷的父母五官扁平,穿着华贵的锦衣,似乎涂了白粉,两颊还有浑圆的红晕。他们稳坐在主位之上,唇角的笑容分外夸张。
“三拜夫主——新人敬爱夫主,柔顺和婉!”
江澜亭全程都被人强压着伏地,额头隔着盖头死死贴地,那布料上的精致纹路都被磨花了。
但当他面朝方从南跪着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这是…这是主人和他的婚礼。
江澜亭从来没敢奢望过主人会给他什么名分,能够跪在方从南脚边做一条狗,都是他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求来的。
但在这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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