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光觉得自己最近病了,病的厉害。
年少时的往事是洪水,一股脑的要把她淹没。
她总是不断的想起,梦到,再深陷回忆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切。
纪春光会挂念纪春雪还活着时的日子。
虽然那些日子也很糟糕。
但人生不就这样吗?以为先苦后甜,总觉得吃完苦了就能享福。实际上就是不知不觉的吃了好多的苦。
好在她性格就是热烈,霸道,蛮横,固执的。
也并没有被痛苦束缚太久。
也或许痛苦还在,只是换了种方式折磨。
纪春光头更疼了,她皱着眉,用食指有些粗暴的揉按太阳穴。
她想,自己是不是老了?
可她才而立出头的年纪,怎么会老?
纪春光愣愣的,没说话。
可老人都说,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回忆过去。
她已经老了。
公孙伏的书房里头挂着一副女子画像。
画中女子身姿绰约,犹如仙鹤。一头青丝绾成灵蛇髻,只别了一只单流苏的素簪子。穿着青色的素裙,腰被掐的很细。
也不怪纪春光会认错。
纪春雪向来是被人花团锦簇的,喜欢着颜色鲜艳的衣裳。
只是画像上的女子,没有画五官。
如果不是知道公孙伏和已故的纪春雪情意甚笃,纪春光肯定会普信的认为画像上的人是自己。
但纪春光有自知之明,她虽然和姐姐纪春雪一母同胞,两个人却长的完全不像。
纪春光五官普通,勉强耐心看有几分清秀。
她姐姐的才貌一骑绝尘,非凡物所能比。
可能红颜会薄命,所以留下来她这个长的难看的。
公孙伏喜欢纪春雪
从年少时就爱慕,到现在也不曾改。
要命的是,
曾经是姐夫的公孙伏,现在成了纪春光的丈夫。
纪春光苦笑,命运是爱捉弄人的。
纪春光猜,公孙伏没有画上五官应该是,想让纪春雪跨过岁月流逝,永远定格在最美的年纪。
不然总不能是和她一样丹青学艺不精,怕把五官画糟蹋了吧?
纪春光年少时喜欢读学堂,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爱刻苦念书。
而是暂时能逃离那个家,呼吸到外头清醒的空气,心情会忍不住的变好。
学堂好,但放牛也行。纪春光并不介意形式。
只是尚书府应该没有牛能让她放。
夫子念的之乎者也的狗屁文章她每回都能睡着。
文人骚客就爱写那些个拗口的字句为难小书生了,动不动的还要通篇全部背诵。
所以纪春光最喜欢的是丹青课。
虽然教课的先生也不喜欢她。
那节课,先生让学生们随意画。画自己心中所想。
任何,都可。
时辰是给够了的,所以在纪春光交上去的那副没有画五官画时,先生严声厉色的批评了她。
刚开始也只是骂她不认真态度不端正,能做完的事非要拖欠分毫,有始无终,缺少君子做派。
先生是个古板老学究,越骂越起劲,爱小事化大,大事爆炸,最后就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他骂纪春光人如其名,品行不端。
纪春光后牙槽咬的紧紧的,她最讨厌旁人说她的名字了。
春光外露,还是乍泄春光
怎么听都不是正经姑娘会叫的名字
无非是乍现春光,春光旖旎之类的令人龃龉的腌臜联想。
怎么品皆是男人胯下之欢的意淫。
纪春光怨恨父母,偏爱都给了姐姐,好名字也给了姐姐。
她一无所有。
纪春光像一颗泄了气的球,眼皮子耷拉了下去,松开了死死攥紧的拳头。
生气也没用,又没人会替她出头。
她本以为自己要被丹青先生指着脑袋骂的横飞唾沫喷的满脸才能被放过。
直到一道沉稳的嗓音打断了先生滔滔不绝的责骂。
是公孙伏。
纪春光抬眼看去,公孙伏比她大不了几岁,十几岁的少年,却已经初具了男人的样子,脸庞也轮廓也退去了婴儿肥,逐渐变成成熟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眉眼如玉,目光坚定。
公孙伏:先生,二小姐初次学画画,能将线条描摹的清晰,已经是不容易,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再技巧高超的画师也是需要时间积累沉淀,方才可成大器。
再者,先生给我们作画的时间充裕,二小姐能画完却不画完,想来是有大智慧的人。作画也如人生,世间哪能都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二小姐小小年纪就懂得留白的美学,是在丹青方面才情过人,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不可多得的作画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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