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魔思来想去,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要瞒着顶头上司,把芥子送到裴堂主手里。
自家上峰是个什么德性,他实在太清楚不过了——他从没见过这口无底洞往外吐过东西。他更不可能直接去找天魔、长老和护法,一方面,他见不到这些大人物;另一方面,即使他因芥子得赏,也会因无礼而受罚。——毕竟,若不是他偷进大殿,哪能得到这枚芥子?
魔界等级森严,如他这等卑贱小魔,若违背魔礼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等待他的必会是火刑。他会被绑在山上,岩浆将无情地烧毁他的双腿;而那些瞧不起他的魔族,都会围在山下看他的笑话。即使那些大人物看在芥子的份上免了他的火刑,他也避不开黥刑——如今还没有一个逾礼的魔能逃过这项刑罚。他会顶着个又大又黑的“贱”字,无时无刻不被所有魔族嘲笑。要想洗去这个字,除非他的实力能够上护法的位置,——可是,他有这样的能耐吗?
只有裴延之值得他冒一冒风险。据说裴延之这人是二十多年前成魔的,不过成魔后一直在人界游荡,直到数年前才被当时也在人界的马堂主遇上,任他做了名执事。去年马堂主遇害,堂主之位空悬,裴延之以一己之力斗遍群魔,成功坐上了堂主的位置。虽然裴延之在位尚不及一年,但他已不止一次听说过裴堂主“护短”的名声,也亲眼目睹了裴延之领着一支魔兵闯入他家堂主的大殿,却只为救出一名手下的事迹。
在魔界,只有修为高、战斗力强的魔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裴延之却对那些虽然战力不强,但拥有特殊才能的魔也投之以同等的关注,在他麾下,这类魔的地位甚至能超越那些所谓的“悍将”。
而他恰好有这样的技能。他长于小偷世家,能像寻宝鼠一样轻而易举地寻到各类宝物,而且他身轻如燕,当年在人界亦有个响当当的称号,叫做“滑泥鳅”,难听是难听了点,但也是对他脚下功夫的一种认可;另外,他还会炼器,曾经是修仙界最负盛名的拍卖所——万宝楼——长年合作的炼器师。
可惜,他一来魔界,就因为得罪人被派去看管魔兽场,连住也是跟这些家伙住在一起。十年后被调出来,却倒霉地分到了如今的上峰手下。更倒霉的是,他没来多久,就碰到有人在他上峰书房的熏笼里投毒,没成想上峰不在,反倒是他这个临时守卫把沿门缝飘出的毒烟吸了进去,从此修为废了,身体也缩成了个侏儒。
上峰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守卫不备,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冤枉——那烟是在他换岗前点起的,若论守卫不备,也合该算到上一个魔卫头上才是!可是他那好上峰跟聋子似的,一句解释都不听,直接就把他给踹了出去,还假惺惺给他安排了个斥候的职位,哦,就是作战时负责冲到前头送命的。
也是他命不该绝,没生在仙魔大战那会,魔族如今强调休养生息,轻易不会跟修士起正面冲突,再加上他这上峰好吃懒做,遇到要出力的事都是能推则推,——要不是修为高,早给人拉下马了,——因此他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什么战斗;最重要的一点,是天魔已定下了规矩,各级将领不经过魔刑司批准私自处死下属,可是要被罚至少三年的俸的,瞧他家堂主那吃肉不吐骨头的贪样,哪里舍得下这些?所以他这条小命才得以保全,没被上峰直接送去做成摩罗花的肥料。
他做斥候的这十几年里,从未把自己会炼器的事透露给任何魔族。因为一旦这事被周围的魔族,甚至是他的上峰知道,他收获的非但不会是地位,或者待遇的提升,反而还会下降。他们会仗着修为高,肆无忌惮地压榨他,强迫他给他们炼器。他如今已经在被这些魔族当奴隶使唤了,要是他们发现这个奴隶竟然还有点别的妙用,那么不仅会继续让他当奴隶,还会要他做又苦又累的奴隶!
他不愿一辈子当低贱的奴隶,而今日,也许就是他开始摆脱奴隶命运的最好时机!他相信,看在他的才能上,裴延之定会收下他的“投名状”,而且不会把他送去服刑。
他干瘪的脸颊泛起了红光,深陷进眼眶的双眸迸射出两道闪电般锃亮的光。
以他干了大半辈子小偷和炼器师的一双明目来看,裴延之绝对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要是跟了他,日后指不定还能混个堂主的位子坐坐!
侏儒魔收好剩下的摩罗花,谨慎地环顾一圈四周,才化作黑烟悄悄溜去了另一片白塔丛中。
白塔丛中最高的那座塔为堂主一人所有,余下诸塔,则为堂主麾下众魔的住处。堂主平日一般会坐在塔二层办公,塔一层大门终日开放,以便属下入内述职。
不过,如今是魔诞会,按往常惯例,这七日所有魔族都不必处理魔务,裴延之很有可能不在二层。
他不敢随意闯上去找人,于是只在一层停下,恭恭敬敬地拉了一下吊在殿中的金铃,朗声道:“裴堂主安,小魔金蟾,有要事向堂主禀报。”
等了好一会,楼上方传来一道淡不可闻的回应:“上三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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