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个误区:你们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对外面的世界缺乏认知,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觉得天要塌了,事实上,人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不信你试试,再大的挫折,十年后回头一看,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多时候,跟老师、家长多聊聊,心结就解开了……”银霁缺德,但人前讲礼貌,不好直说“我没问你,请闭嘴”。等陈词滥调一结束,源自韩笑的点名大法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既然都是视力好的人,她也尽量抬起下巴,方便让目标读懂她的眼神:“余警官,您觉得他说得对吗?”不想失去暖手宝的孔秋几乎要扯掉银霁的裤子。她的口型在说:“你干嘛?!差不多得了!”银霁仿佛刚学会汉语一般,冒犯地、毫无语境理解能力地揭穿大人的潜台词:“余警官,您也觉得自杀案的问题全都出在自杀者身上吗?”刚刚讲话的同事很诧异,看着还有些恼怒,想要辩驳两句,余成荣挥手示意他坐下,拿过话筒,笑呵呵地亲自解答:“当然不是。”看起来,这四个字还是有些分量的,台下的躁动得到了安抚,拽裤子的力道有所减缓。“在我看来,”他接着说,“青少年自杀更像是一种黑天鹅事件,概率虽小,一旦发生,就有可能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因此处理起来要格外小心,把它们分别当成孤案来对待都不为过。”银霁整张脸都像是糊上了一层雪花点。阿sir,鼻子都冻掉了,终于等来了一句真心话吗?“请大家理解。”余成荣朝她点点头,把和蔼的目光转向台下大多数人,“我们会做出刚才的发言,并不是在给人的痛苦排序,更没想过污名化自杀者。《阿房宫赋》都学过吧?‘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老实讲,人们是无法从孤案中习得什么经验教训的,这点我们全都心知肚明,可我还是要说,既然它已经发生了,生者就不应该再深究下去,因为沉浸在他人的悲剧中是最没有意义的。每次发生凶杀案,我们都会尽力调查犯人的身份背景、人生经历,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给他们争取减刑,更多的是尝试总结出一些犯罪分子的群体特征,方便公众识别和回避——因为人性就是如此,比起同情受害者,更多注意力还是会放在如何避免相同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对不对?”主持人甜美地接腔:“说得好!”“然而自杀并不能和普通犯罪相提并论。就像这位同学提到的一样,如果是受人逼迫,那么自杀本质上就是在借刀杀人,一旦过度关注借了谁的刀,人们就会陷入自证危机中;如果死者只是一时想不开,那么人们更容易关注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忽略了日常中自杀倾向的积累,更别提因为经历的不同,这根稻草对别人来说可能根本无关痛痒……因而,在干预工作中,自杀动机分析是最难做的,也是最不容易收获成效的。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只能以普遍规律劝慰生者:请节哀、请保持前进的方向,不要为了一个永恒变化着的答案盘桓在原地;相信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相信未来一定是光明的。”掌声响起。这位副局长还是一如既往地姿态谦卑,而银霁对他的好感度没有跌成负值的根本原因是:原来他也认为自杀是一种犯罪啊。可他到底没能意识到,或者口头上不愿承认——需要劝慰的不仅是“生者”,还有相当数量的“生还者”存在。发现远方的人垂下头来思考,余成荣叹息道:“如果非要以负向思维提出劝告的话……唔,高中生嘛,最小的还有两叁年就满18岁了,我也不怕跟你们透个底——”一旁的同事拉住他的袖子,满脸的欲言又止。余成荣摇摇头,低声安抚他一句,坚持用整场讲座都不曾有的严肃语气说下去:“没关系,我相信二中同学的心理承受能力。各位,你们知道自杀行为的最大弊端是什么吗——是有极大的失败可能性。刚才提到的青少年自杀案数据,背后有着海量的未遂案例。就拿你们这位资助生的手法来说,跳楼致残的可能性比致死要高出许多,很多人被抢救回来,等着他们的就是高位截瘫、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虽然得以存活,却丧失了一辈子的行动能力——为了寻求解脱而不得解脱、为了追赶自由而彻底失去自由,这样真的值得吗?我私心觉得,自杀是目的和结果最不容易相匹配的一种犯罪,刀在我手上,刀尖冲着我自己。不光是跳楼,世上每种可行的自杀方案都有着类似的风险,你们要是动了这个念头,最好提前想清楚能否承担失败的后果。大概就说这么多,可以了吗?”说时,他看向银霁,好像只在乎她的意见。清朗的声线让寒风卷着,穿梭在全校师生的耳畔。身旁,沸腾着的不安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顷刻间,所有不满和迷惘被统一成了敬畏感,这正是讲话者想看到的。……或许除了(18)班的突兀球体吧。银霁的右手插在裤兜里,还在和孔秋争夺她的裤子;刘心窈也看着她们,却没有出声劝解,眼神里有些哀伤和无力。看到台下的反应,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一些,余成荣适时开着玩笑帮大家脱敏:“都怪我们这些没用的大人,总想掀开真实世界的一角恐吓你们,说归说,其实根本没那么可怕,人只要一直走正道,就不可能走向极端……”有了余弦这层关系,下次再想和余成荣对话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一天,银霁就像那个没打开过第十叁道门的小孩一样不知害怕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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