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得胜归来,大权在握,朝中上下哪个不看他脸色行事。
谢钦目光幽黯投向故吟堂的方向。
无数断壁残垣,枯骨孤坟与眼前的静谧宁和相绞揉,刀光剑影与康桥烟衢在他面前交织,最后沉溺于那双暗郁幽潭般的深眸里。
谢钦静静地望着,直到浓雾散去,故吟堂前方的青石小径慢慢现出轮廓,他才适应眼前的安宁。
下意识地抬步往故吟堂走去,才走了两步,他蓦地停下。
忘了。
那里该已没了人。
谢钦木了片刻,煞有介事点了下头,旋即折回书房。
他已多年不曾睡个好觉,这一下空下来,茫然不知何处,愣了许久吩咐平陵将朝中邸报送来,慢慢投身政务中,才找到熟悉的感觉。
翌日如常给老母请了安,老太太要他陪着他去城外西山寺还愿,谢钦也应了。
一路护送老母上山,老太太在佛堂礼佛,谢钦坐在摘星楼听雨,西山寺香火极盛,哪怕是这样阴雨天依然人烟不绝,谢钦就默默坐着,看着满山青雨,听着底下人间门烟火。
骤然间门一道格外敞亮的笑声吸引住他,他忍不住探身望去,不知哪家的姑娘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裙摆在雨天摔了一跤,惹得众人哄笑。
姑娘不仅不哭,反而大大方方站起身,朝人群露出个俏皮的笑脸。
谢钦蓦地一笑,重新坐下来。
总感觉有隻言片语吸引住他,细究却不知是什么。
回程路上,老太太忽然提起,
“你年近而立,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四海升平皆是你的功劳,你这一生也没旁的念想了,该要定下来,好好娶个妻生个孩子,为娘便死而无憾了。”
谢钦听到娶妻生子四字,脑子里一下空了,久久没有回应。
休整了一日,翌日回朝,先是在文华殿陪着年轻的皇帝听政,朝臣们挨个禀报各部要务,明着跟皇帝说话,实则桩桩等他示下,谢钦忙了半日,见皇帝神色虚弱,着人将他送去奉天殿,自己留在内阁继续主政。
午时,各部堂官聚在文华殿用膳,不知哪家的小厮递来一个食盒,郑阁老喝着茶笑问道,
“老柳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变,就好一口吃的。”
那礼部柳侍郎笑吟吟回道,“哪里,这一口吃的可不比旁的,是九阳巷新出的辣豆腐,你们可知,豆腐还能做辣的,我尝过一次,哟,回味无穷。”
另外一位堂官也接过话,“原来是九阳巷的豆腐,我也听说过,那家豆腐格外好吃,满城闻名,可惜就是每日隻做一百斤,再多的就没了,各家想吃还得早早去排队。”
郑阁老不以为然,嫌弃道,“瞧瞧你们,堂堂三品大员,竟然贪图口腹之欲。”
那官员瞥了一眼上首谢钦的脸色,连忙讨好道,
“哪里哪里,原先岂敢,如今首辅大人妙手安天下,咱们方能享这一口福。”
郑阁老想起这三年的艰难,原先那点埋怨顿时烟消云散,“吃吧吃吧。”
那柳侍郎也不好独享,既然说开了,干脆将食盒拧开,
“诸位也尝尝。”
每位朝官跟前均摆着御膳厨做好的精致小菜,谢钦跟前比旁人还多了两道。
那柳侍郎压根没指望谢钦会赏脸,不过是客气客气先将食盒捧到他跟前,谢钦不知为何,目光落在那黑黑的豆腐方块上上,眼底倏忽闪过一丝银光,他下意识夹了一块。
柳侍郎吃了一惊,谢钦从不讲究这些,朝臣皆知,今日给了他面子简直是天大喜事,他乐滋滋地捧着食盒挨个送,大家都跟着来了一块。
谢钦钳着那块辣豆腐看了一眼,最后送入嘴里。
方才嚼了两口,一股久远的熟悉的味道窜上来。
如果他没记错,这道菜他吃过。
心一下子揪在一处,他逼着自己镇静地慢条斯理地将那块豆腐吃完,随后不动声色擦了擦嘴,看向柳侍郎,
“这辣豆腐口味独到,着实不一般,柳侍郎方说在何处所购?”
“九阳巷!”
谢钦淡淡颔首不再多问。
夕阳浓墨重彩地在宫道上铺上一地金光,谢钦早早褪去一身绯袍,换上玄色长衫出了宫,他也不知要去哪里,骑着马漫无目的朝城南去,奔至一处人潮涌至的街口,他忽然抓着一人问,
“九阳巷何在?”
这是谢钦在九阳茶铺喝得第七碗茶。
他手握着白瓷大碗,喝着并不精致的粗茶,目光却凝着斜对面的豆腐铺子不动。
时不时有一抹衣角从窗扉里闪现,似是而非。
像她又不像。
唯有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托腮靠在铺子的窗棂口朝来来往往的行人打招呼。
茶铺的女掌柜见谢钦气度不俗,又老盯着豆腐铺一动不动,蓦然失笑,眼见太阳要落山,她也快收摊了,拿着抹布在桌案上擦拭,顺着谢钦视线觑了一眼,笑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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