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鹤语久久沉默,那不是回忆的表情。
喻闻兴致盎然的笑意慢慢收敛,举着校服的手垂落,他问:“我们真的见过?”
他记得很早以前,谢鹤语就问“我们是不是见过”,但谢嘉茂说这是脑震荡后遗症,后来谢鹤语也没再提过。
谢鹤语蹙眉,似是反驳,薄唇翕张一下,却没能吐露出什么辩解。
自己乱编是一码事,可如果这么离奇的故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喻闻觉得无法接受。
他更希望这是一种巧合。
喻闻抬起眼紧盯着谢鹤语,探究地问:“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来历……”
“……知道。”谢鹤语总算开口,道:“我猜到了,你——”
喻闻:“我的意思是,在我刻意透露给你之前。”
谢鹤语:“……”
他不说话,喻闻就得到了答案。
客厅杂乱没处下脚,喻闻想找个能坐的地方,好好谈谈,可环顾一圈,到处都是纸箱。谢鹤语过来牵他的手,他自己都没想清楚,却下意识避了一下。
“……”
后背紧贴墙面,冰冷的触感越过衣料,直达皮肤。喻闻僵在原地,谢鹤语似乎也愣住了。
隐瞒是一把利刃,在两人和谐的关系中间划了一道,身体远比思维要诚实,既有隔阂存在,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谢鹤语怔愣片刻,也意识到这点,缓缓正色起来。
他不由分说拽住喻闻的手腕,忽略那一点细微的抗拒,把他抱到怀里,摸摸后脑杓,说:“是我见过你,在很久以前……的梦里。”
说久,其实也不算久,最后一次也就四五年前,只是因为是梦,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回忆起来,缥缈又孤远,零散得像几辈子前的故事。
有几年谢鹤语时常做梦,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那些梦光怪陆离,各色各样。
梦境醒来后就不清晰,再深刻,过个日也就忘了,谢鹤语对梦里的内容印象不深,唯独有个人,时常光顾,他记得清楚。
是个眼尾有颗泪痣的哥哥。
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见到对方的作业本上常画一个特殊的小鱼图案。
十岁的谢鹤语管他叫小鱼哥哥。
他的脑震荡后遗症从十岁持续到十五岁左右,陆陆续续做了四五年的梦,中间定期去医院复查,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给他开药。
梦境杂乱,有时他会半夜被梦魇住,惊醒过来,家里人为此很担忧,那段时间把他当眼珠子看。
谢鹤语自小早熟,要说从小到大,有什么令他感到棘手的事,这些怪梦一定算一件。
不佳的睡眠甚至影响到他白日上课的状态。
后来他会在入睡前,祈祷今晚能梦到那条小鱼。
小鱼哥哥的梦境是最平和的,甚至带着些暖融融、太阳一样的热意,他很爱笑,老师同学都喜欢他,早上匆匆进校门,跑得头髮乱糟糟,放学后骑着自行车晃悠在梧桐小路,嘴里叼着商店买的小零食……
谢鹤语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料想应该长得很好看,因为学校喜欢他的人很多……嗯,男女都有。
谢鹤语的梦持续了五年,梦里的小鱼哥哥似乎也在长大,周围环境从高中变成大学……
喜欢他的人依旧很多,男的更多。
小鱼不得不跟每一名接近的同性强调:我不是男同,我对你没意思,希望你对我也没意思嗷。
谢鹤语被后遗症纠缠了四五年,升上初中后,这样的梦魇逐渐减少,所谓的病症似乎在慢慢好转。
有一日,他忽然横生出某种很古怪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或许不会再梦到那条小鱼了,趁着自己还记得,他把那个漂亮的双鱼图案绘在了校服上,在校服内里写上“小鱼”,迟疑很久,又补了两个字:哥哥。
这场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梦中相逢,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落下帷幕。“小鱼哥哥”四字是谢鹤语的告别诗。
自那以后,谢鹤语几乎没有再做梦,也没有在梦里见到过熟悉的面孔。
在公交站见到喻闻那次,他是真没想起来,毕竟小鱼哥哥在他记忆中的面容始终是模糊的,而且五年过去,他连双鱼图案都记不清了……
梦境远比普通的记忆更容易被大脑遗忘。
直到帮喻闻搬家那次,在电脑上看见熟悉的简笔画……尘封的记忆被勾出冰山一角,他回去后立刻翻找旧物,在校服上找到自己曾经见过喻闻的证据。
想起这些,意识到喻闻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喻闻,你没有发觉吗?你跟这里的联系趋近于无,你身边没有父母,没有亲缘,即便是孤儿……也不该连前二十多年的经历都是空白的……”谢鹤语低声说着。
喻闻望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非常明显的破绽,只是大家在外工作,又是娱乐圈这种地方,没有人会蠢到主动问艺人的家庭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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