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阿烬,放我下来。”话音落下,嗵的一声,谢烬把江悬压进那张大床。帐子里只一张床,江悬说了几次要谢烬再添一张床,谢烬都当耳旁风。这张床一个人睡足够宽敞,两个人睡则略显拥挤,谢烬脱了大氅铺开,将江悬抱到大氅上,低声在江悬耳边说:“今夜将就一下,床弄湿了,就没得睡了。”“谢岐川,你,不是昨夜才,……唔……”“小声点,阿雪。外头有人巡逻。”谢烬拂了红烛,帐中只剩一只火炉。一片昏暗与寂静中,除了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只有呼吸交织,夹杂着沉重的低吟。一切感官都在黑暗中变得敏锐,江悬听到帐外偶尔经过的脚步声,听到火炉中木炭的噼啪声,听到遥远的不知何处的犬吠,还听到身后谢烬低低的呢喃。谢烬喊他“心肝”。江悬脊背一紧,一阵酥麻蔓延:“岐川……”低弱的声音像某种幼兽的呜咽,分辨不出是痛苦还是别的。江悬紧攥住身下那件大氅,五指几乎嵌入毛皮里。谢烬却故意似的,从身后扣住他的手,手指挤进他指缝,与他十指交叠。“抓烂我的衣裳,要赔的。”“混蛋,谢岐川……”“再多喊几声,我喜欢听你喊我名字。”江悬越是羞愤,谢烬越是无赖。偏偏这时营帐外传来耳熟的声音:“值夜的弟兄打起精神来!昨夜城里进了细作,今夜都当心点!”“是!”“尤其注意主帅营帐周围,千万不能有差错!”“是!”……“听见了么,阿雪。”谢烬扣紧江悬的手,“外头有人呢。”“我们回漠北成亲。”后半夜下起大雪,瑞雪兆丰年,所有人都说今年会是一个好年岁。天明时雪停,地上积了新雪,将士们纷纷拿上扫把外出扫雪,江悬便是被这样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睁眼现外头已是大亮了。他穿好衣裳,走到帐子外面。谢烬早就醒了,正与谭翀他们一起扫雪。见他出来,谢烬远远冲他挥挥手,高声道:“阿雪,你醒了!”——年轻人果真是使不完的劲,昨夜那般胡闹,今早又这么生龙活虎。江悬无奈应了声,正要问话,忽然咻一团雪球飞来,不偏不倚砸中他肩膀。他愣了一下,转头望去,远处几个年轻将士在打闹玩雪,还没看清是谁,只听谢烬怒道:“彭虎!你敢砸少帅!”语罢,谢烬抄起一团雪丢过去,没多一会儿,战场迅速扩大到整座营地。
江悬:“……”谢烬:“阿雪!快来玩!”……一帮半大小子生龙活虎,刚扫干净的雪地很快弄得乱七八糟,江悬后来也被拖入战局,于是原本一场混战变成他与谢烬各率一队人,排兵布阵、攻守拉锯。从早晨至晌午,到最后两方打得难分伯仲,谢烬站出来求和,说自己累了打不动了。这自然是借口,谢烬在西北跟蛮人恶战三天三夜都不曾喊累,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累?他喊了几个人收拾残局,自己到江悬身边,殷勤道:“这帮人下手没轻没重,没伤到你吧?”江悬抖抖兜帽上的雪,回答:“雪球而已,没事。”“我帮你拍。”谢烬绕到江悬身后,为他拍掉后背的雪。江悬道:“正好热过身了,午后叫裴一鸣和傅骁带领各自人马过来,从今日起,玄羽军和朱雀军一起练兵。”谢烬动作一滞,道:“好。”“昨日那些红笺不会是萧承邺唯一的计策,他定然还有别的动作。我们要尽快。”“嗯。听你的。”到了下午,裴一鸣和傅骁准时率军前来,一起来的还有一封密报。“荆州雍王暗中集结一万五精兵,正赶赴新安支援建昌帝,现已过了襄阳了。”裴一鸣道。“雍王?”谢烬眸色微黯,面露一抹讥笑。“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他缩在荆州这些年,我都快忘记这号人了。”江悬皱了皱眉,问:“一万五精兵……他何来这么多兵马?”裴一鸣摇摇头,道:“不清楚,雍王为人一向低调,在荆州这些年,从未有消息传出他养兵。”江悬沉思道:“或许是萧承邺为自己留的后手……以萧承邺的个性,不可能有亲王私自养兵而他浑然不觉。只是为何,他到现在才令雍王出兵……”裴一鸣道:“大约是建昌帝上次轻敌,没有想到玄羽军能一举攻破皇城罢。”“或许吧。”江悬抬起头,问,“他们现在到哪了?”裴一鸣沉思片刻,点了点沙盘中某处,回答:“雍王兵马中有一万步兵,行军不会很快,大约是这里。”江悬回头问谢烬:“我对这一带地形不大熟悉,倘若我们从京城出兵,能在他们到达新安前拦截么?”谢烬走上前,观察着沙盘,将其中几枚小旗稍加摆动,道:“速战速决,没问题。”“将军,我去罢。”裴一鸣主动站出来,“我带一队人马去拦截雍王。”谢烬看了眼裴一鸣,驳回他的请求:“你没走过这条路,不行。”一旁萧长勖的副将傅骁又站出来:“让末将去,末将熟悉这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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