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神色淡漠:“这么多年不见,我不一定认得他。”“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个子高了,比十几岁时挺拔了些。”“为什么要让我见他?”江悬直勾勾看着萧承邺,对视之中,萧承邺眯了眯眼睛:“想听我说真话么?”江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示意萧承邺继续说。那日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之后,萧承邺像忽然长出了善心,一直让他安生养病。如今又安排他和谢烬见面,看样子,也不像在诓他。萧承邺勾唇,似笑非笑:“我不打算一辈子藏着你,也没必要这么做。那件事过去七年,该忘记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就算现在昭告天下你还活着,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指摘我。”江悬问:“所以你打算昭告天下么?”“暂时还不,不过让你见一见故人也无妨。毕竟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别真的忧郁而终。”说话时萧承邺脸上笑意淡去,目光里几分难辨真假的认真。江悬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仿佛事不关己。“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得由你说了算,我自己不能做主。”说着轻声一笑,“你倒是一如既往的独断专行。”“敢这样说一位帝王,你也是一如既往的胆大包天。”萧承邺说完,终于松开江悬,起身道:“今晚庆功宴结束,我再来看你。”江悬没有说话。萧承邺走了,江悬一个人坐在榻上,静静看着帐子中央噼啪燃烧的炉火。外面马蹄声、鸣哨声、人群的喧闹声被秋风送至帐边,江悬抬眼望去,蔚蓝的天一望无垠,远处一大片红得像火的枫叶,如同坠落燃烧的夕阳。他这样看着,从下午看到傍晚。出去围猎的人接二连三的回来了,账外愈热闹喧嚣。今日看来收获颇丰,所有声音都是欢呼雀跃的,唯独江悬置身事外,手里把玩着谢烬给他的那枚骨哨,萧承邺叫何瑞准备的点心瓜果,他一点也没有碰过。玉婵问:“公子不出去看看么,外面好像很热闹。”江悬看她一眼,微笑:“你去吧。”玉婵自打来了映雪宫,从来没有机会见到如此盛大隆重的场面,心里早就按捺不住。得到江悬应允,她笑着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看热闹。帐子里只剩江悬和候在一旁的何瑞,江悬问:“何公公不出去看看么?”何瑞微微颔首,道:“奴才陪公子在这里。”江悬不置可否。天渐渐暗了,不知什么时候起,远处响起一阵沸腾的欢呼,玉婵去而复返,惊喜道:“公子,你出来看,谢将军回来了!”江悬抬眼:“谢将军?”“谢将军打了好多鹿,还有两头野猪,大家都围着看呢!”
难怪突然间这样喧闹。江悬想了想,起身走过去,玉婵领着他到外面。夜幕降临,围场里点了篝火,火光映照中,场地中央堆着一堆小山似的猎物,周围很多人,其中一个黑衣束的身影高坐马上,拉着缰绳,姿态闲散。仿佛感知到什么,江悬看到他的时候,他也转身望向江悬的方向。这么远的距离,江悬看不清他的脸,想必他也看不到自己。二人就这样遥遥对望,玉婵说:“马上那位就是谢将军。”江悬随口接话:“你从前见过他么?”玉婵怅然叹气:“怎么会。谢将军一直在关外,奴婢哪有机会见他?”江悬笑笑:“我见过。”玉婵转过头。“小的时候。”“有刺客!”今日篝火夜宴,众人幕天席地,饮酒烤肉,一派欢乐热闹。萧承邺早早离席去找江悬,难得二人一起离开皇宫,在这广袤山林间,没有宫阙重重,只有清风明月。哪怕江悬懒懒的不愿说话,萧承邺心情也还是很不错。江悬不太明白萧承邺,他明明可以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比如现在,但大部分时候却要当一条疯狗,放着万人之上的舒服日子不过,非要与自己纠缠不放。想着,江悬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秋日的茱萸酒。有点辣,比中秋那夜的桂花酿差了点。“喝完这杯不要喝了。太医说你不宜饮酒。”萧承邺说。江悬放下酒杯:“不喝了。难喝。”“是么?”萧承邺拿过江悬剩的半杯酒,尝了一口,点点头道,“我忘了,你不喜欢辛辣的。”话音落下,帐外响起何瑞的声音:“启禀皇上,谢将军来了。”江悬蓦地一滞,指尖动了动,缓缓捏住酒杯。一旁萧承邺神色如常,对帐外道:“进来吧。”何瑞掀开帐帘,让到一边,躬身道:“谢将军,请。”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江悬视线。——换下了骑射装束,穿着一身墨兰色暗纹常服,天冷,衣襟和袖口点缀着一道轻软的黑色毛边,平添了几分贵气。依旧是利落的高马尾束,银质镂空冠精巧玲珑,与身上的墨色绸缎相得益彰。他进来时捎带了些许外头的寒意,还有某种树木燃烧后的灰烬气息,江悬抬起眼帘,见他向萧承邺行礼:“皇上。”萧承邺抬抬手:“起来吧,不必多礼。”谢烬站起身,目光自然扫到一旁江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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