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道:“我还以为我们要帮你隐瞒恋情。”万松岩福至心灵地问他:“我要是恋爱了,你会怎么样?”“我会向公司举报你。”程椋大义灭亲。但是时常游走在公司规定左右的程椋,更加担心的其实是万松岩举报他公演前夕吃夜宵的行为。如此一来万松岩恋爱的失败,由趣味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程椋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其实我也想去念书。”“什么意思?”荒唐的话语使得万松岩忍俊不禁;程椋学历上的一块空白又让从来都是成绩优异的万松岩,不敢以开玩笑的语气继续。那时万松岩克制的笑容意想不到的腼腆,“我不知道你会有这种想法。”吃完薯片之后满血复活的程椋,用力掐了万松岩一把:“你真见不得我好。”他又说:“但是你真要我去念书,我估计很憧憬出道。”年龄的差距愈发使得万松岩低头,时常捉摸不透程椋想法的万松岩,身体上明智地选择退缩。他的灵魂却想方设法地向程椋靠近,他越界地喊程椋为哥哥:“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万松岩太紧张了,暧昧不清的称呼变得掷地有声——装作没有识破万松岩想法的程椋,装作配合地在他们中间穿插一个虚无的形象。他选择绱若未闻。花园里的脚灯与月光融洽在一起,时间正好倒推一年。他们相遇的第一天时,在公交车站捡到瑟瑟发抖的万松岩的程椋,从来没有料想过事态会如此发展,他不知道向来敢爱敢恨的自己,现在会有如此顾虑。面对留住万松岩亦或让他茁壮生长的问题时,程椋交的则是空白的答卷。引经据典的程椋,复述了某位作家的经典话语[1]:“就是一个圈套啦,大家都羡慕彼此。”真情流露的程椋,比万松岩所期盼的爱情更加恳切:“我很羡慕你。”因为:“这两件事情,你可以同时进行。”然而车祸之后的程椋变得更加保守。被迫折断的意气风发,让他不敢再对万松岩有所期待。六年之后在廊灯的照耀下,昏暗路灯与月光营造的一切正死灰复燃。竭力掩盖着自己感情的程椋,假装对暂时被他拒之门外的万松岩,表示得毫不在意。“我可以给你买安眠药。”或者有其他温和的方法,“我给你下载助眠视频。”“我没有失眠。”万松岩并不是源于紧张而半夜三更出门透气。造物主附加给他赠品是敏锐的观察力,附加给程椋的则是集中所有人目光的能力。对于公演前特殊食谱感到不满的程椋,有时会因为饥饿打趔趄。
目睹程椋在便利店结账时不仁不义地捎上了一包薯片后,万松岩就猜测他一定会来花园。那时候蓬勃而出的感情,搅得万松岩无法安宁。纵使程椋以健硕的身材对理想的恋人进行评判;急不可耐的万松岩,格外想弥补一年前的哑口无言。不远后接踵而来的成人礼和毕业礼,他希望能够邀请到程椋出席。程椋则略带尴尬地回头张望,所幸结果较为美好:“烧烤没吃完。”他说:“本来是留给我的。你肚子饿的话,我愿意分给你一部分。”那次月光下的谈话给万松岩造成不可磨灭的回忆。那同样是车祸的前一夜。甚至万松岩记得最后程椋把薯片的包装袋推到他的怀里。六年前的程椋对他眨眨眼:“明天再见。”--------------------[1]钱钟书《围城》: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典礼长久沉溺在过去的万松岩过于引人注目。他木楞的神情格外让程椋费解。没多久一个清脆的响指打在万松岩的面前,他才注意到被他晾在身旁的程椋,正以一种鄙夷的神情看着他。“出国一趟变成吸血鬼了。”彰显自身绅士风度的程椋,有模有样地侧身至一旁。他向万松岩发出了正式邀请,“我允许你进来。”万松岩才重新立足于现实的土地。在前面领路的程椋,走路的仪态堪称十分标准。以至于万松岩要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才能勉为其难在程椋身上挖掘出曾经跛脚的影子。“你的腿恢复好了吗?”让程椋停住脚步的是万松岩的话语。那时候用煮开的咖啡壶,贴在烧烤锡纸上保温的谢澜川,都不免抬头看向他们。消失不久的别扭表情重新浮现在程椋脸上,他尽最大可能采用平缓的语言,解释了伤腿恢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以及起码看过他两场演出的万松岩,并不应该提出如此弱智的问题:“否则我怎么跳舞?”万松岩充满歉意地说:“我忘记了。”他略显窘迫的姿态甚至让谢澜川垂怜。及时来到万松岩面前的谢澜川,递给万松岩一串蔬菜:“比我们小区门口的好吃。”程椋却不给谢澜川发散温暖的机会。半道拦截烧烤的程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菜叶示威。他看着谢澜川而对万松岩指指点点:“每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谢澜川坚持己见:“吃点东西就好了。”然后剩下一半的烤串,被程椋旁若无人地塞到万松岩的手里。在谢澜川不知所措的目光中,他听见程椋训狗一样地对万松岩说:“不想吃就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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