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江祈蕴待在医院里,错过了很多事。就好像他的时间停止在了悲剧发生的那一年,而除他之外的人,都在正常地生活。就像周让自己,在那之后还是按部就班地上学、考试、离家去上大学。倘若没有那场意外的发生,江祈蕴大概是会和周让一起做这些事情的。大学里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朋友,肯定会很快乐。所以,每次想起来这些事的时候,都会觉得遗憾。但周让绝对不会在见江祈蕴的时候,表现出来自己的难过。去之前,他先去花店里买了一束大朵的茉莉花,碧绿的叶子,雪白的花瓣,不仅清新养眼,还有淡淡的香气。江祈蕴的病房里有个花瓶。他可以把这束好闻又好看的茉莉花插到花瓶里。又去甜品店订了一个六寸的小蛋糕,芒果口味的。蛋糕难运输,所以周让打车坐车都得一路小心翼翼地托着它。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周让抱着花束提着蛋糕一路冲向病房,门都忘记敲了。冲进房内,还没看见人影,就为自己的到来铺下欢呼的基调:“江祈蕴,你看谁来了!”“你最最最好的朋友……”周让自报家门的前一秒,突然发觉房间内好似有点不对劲。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在说,这个房间不止一个人。他扭头,一个短发戴眼镜穿夹克很像幕后工作者的人,扶了扶眼镜框。而他的旁边,除了三个带工作牌的某厂工作人员外,还有摄像机和各种仪器。戴眼镜的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本厚厚的书,看起来好像台本一样的东西。房间内,好像在进行采访录制之类的活动。只是,因为周让的到来,被打断了一下。“哎。”周让极其尴尬地扭头,看见了坐在轮椅上淡淡笑着等着他回眸的江祈蕴。“怎么回事。”周让极快地跑到江祈蕴身边,不明就里地问,“你们是在忙吗?”“嗯。”江祈蕴轻轻点了下头,平日里总是没什么情绪、水墨琉璃一般淡漠的灰色眼睛里,此刻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一滴水,滴落在平静的水面,引起一圈圈的涟漪。周让的突然出现,让他很开心。“没关系。”江祈蕴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采访,改一下时间也是可以的。”“江老师。”戴眼镜的男子弱弱出声,“设备都运过来了,咱,咱尽量按约定来弄吧,不然三番两次来找您,也影响您的静养啊。”周让哪里能让他们因为自己耽误正事,当即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接着忙啊,我不着急。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你工作,我看着你就好了。”“可是。”江祈蕴那双柔和澄澈的眼睛望着周让,平静却又坦然道,“你在的时候,我不想工作。”戴眼镜的人哭丧着脸喊:“江老师。”希望能够挽回江祈蕴的想法。毕竟,江祈蕴极少接这种露面的采访,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约到,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来这的。他们搞不清楚江祈蕴的想法,也不知道他说的改时间是真的改时间,还是就此作罢了。所以心里七上八下的。周让却是知道江祈蕴的想法的。“因为我好不容易放假来找你玩对不对?哎呀,没事的,今天我们玩不成,明天我再来找你嘛!”他说:“反正路也不远,很快就到了。今天你先忙工作,我还没有见过你工作的样子呢。等你结束,我们再一起吃蛋糕。”周让抬起手中的芒果千层蛋糕,橙黄色调,奶油和水果的香味,不自觉就能让人联想到甜软的口感,心情也随之变好。江祈蕴抿着唇,矜持地点了点头。在场的人长舒一口气。工作人员们准备重新开始工作,周让趁着还没开拍,熟门熟路地把小蛋糕放在了床头桌上。手里的一束花正要拆开放进花瓶里,戴眼镜的那人举了下手,小心翼翼地请求:“那个,这束花方便不方便用一下。”“我是这样想的,单拍江老师坐在这里的画面有点单调,加上这束花会好很多。”周让听完,看向江祈蕴,询问他的意见。江祈蕴伸手,示意要抱。周让就把花送到了他手上,然后坐在最后面,看他们是怎样工作的。戴眼镜的人是本次采访录制的导演,他看着镜头,期待着那一束花能改变一点男生身上过分冷淡疏离的气质。工作人员还在调试设备。江祈蕴微微垂眸,从长袖里伸出白得像不见天日的细长手指,轻轻的,触碰梦里的云朵一般,碰了碰茉莉花瓣。很有故事感的一个镜头。导演不自觉换了个思考的姿势,神奇,有了这束花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好像从萧瑟寒凉的大雪变成了润物无声的雨水。从镜头里看,原本的孤僻和冷漠都不那么明显了。坐在那里的江祈蕴,就是一个正常的、因为画技出众被捧上高台的年轻画家。导演旁边带着棒球帽的女生忽然戳了戳周让。周让怕打扰到他们,一声没吭地看向她,无声询问。“我知道你。”也许是因为在导演背后开小差的缘故,棒球帽女生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是夏响视频里的那个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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