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搭上了埃内斯托伸出的手。
这段路,博士和龙舌兰都非常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路边的灯打亮微微泛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似要接到看不见的远端去。
一切都在无言中恰到好处地运行。
但,两颗各怀心事的心脏能够相隔多远?
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酒吧到旅店的距离?亦或者……是炎国到玻利瓦尔的距离?
除开做出这道连线题的命运,无人知晓。
包括当事人在内。
这个夜晚并不完美,但好在足够漫长,能让他们毫不心疼地挥霍时光。
博士隐约察觉到她那只攥住外套的手过度用力,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连带那只被龙舌兰握住的手也做出了同样的应答。
似乎察觉到空气中不安躁动的情绪,那只握住博士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先是捏了捏,随后又安抚性拍了拍博士的手背。
“这只是一场梦哦,博士。”龙舌兰笑着说,又用极轻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一场梦罢了。”
确实,今夜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博士垂下眼帘,如此想。一场只有次日晨曦才能破除的梦。
这是个真得不能再假的夜晚。
只有在这种夜里用酒精与朦胧萌生的荒诞,才能在大脑皮层中以糊涂任性作为伪装,为自己谋求一块安生之地,直至那沟壑蜿蜒的核心萎缩灭亡,坠入死地。
“埃内斯托。”
“嗯?”
“明天记得按时叫我起来,不要耽误任务。我们得以最快速度调查清楚这里的局势。还有……”
听到博士这样嘱咐,龙舌兰没忍住笑了,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语。
他的眼眸因为笑意眯了起来,路灯的光将其包装得仿佛晴日下的蓝海般澄澈干净,在如此昏暗的夜色中熠熠生辉。
“明天的事,明天再处理吧,大小姐。我会帮忙的。”金发青年的笑容永远找不到攻击的破绽,“过于忧思未来,会给身体添加不必要的负担。您偶尔也需要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
博士愣了一下。龙舌兰明显感觉到她逃避性收回手的行径,攥住博士的手稍有用力,却不让人感到疼痛与冒犯,将那只微凉瘦削的手锁在了掌心中。
“习惯了。”博士垂下眼帘,不再做多余的动作,“但是,该说的还得说,该做的还得做。”
“嗯。”
再复沉默。
一路上,博士尽量保持自己落后于龙舌兰半步的状态。这个角度于她最好,她能轻易窥探到龙舌兰的侧脸,而龙舌兰看过来的时候,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藏好一切。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老实说,他们两个之间,只要有一个人将这段关系当了真就行。
如果两个都当了真,只会成为负担。
他们的立场和目标是两颗危险的定时炸弹,在变幻莫测的时局中,随便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就能引发爆炸。
她没法判断眼前的青年究竟掺了几分真情实意。她只能做到让自己尽可能独善其身。
可是,这件事实际操作不容易。
自己到底陷进去多少,又能抽离出多少……她摸不清楚。
未来几何,无人知晓。
无论是作为罗德岛的博士,还是作为墨桐本身,面对这样一段关系,她都没办法立刻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毕竟,眼前这个青年任何未知的举动,于自己而言,都是不可预估的变数。
她不该过分沉溺在这具温热青春的躯体制造的甜蜜漩涡中,可那灼灼温暖实在让人迷恋,难以脱身。
所以才忍不住在他面前“丑态百出”。
身边人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如果连做梦都如此束缚自己的话,那岂不是太折磨自己了?”博士听到那个让她纠结万分的罪魁祸首如此开口,笑意盈盈,连称呼她的尾音都仿佛细小的钩子一样扣死了她的心脏,“亲爱的大小姐?”
博士忍不住皱眉,“龙舌兰干员,你在讽刺我?”
“当然不是。”
龙舌兰放慢了脚步,与故意落后的博士并肩而行,手依然紧紧地攥着。
“我曾经听说过炎国一句很有名的诗——‘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解释道,“博士这么聪明,一定也有所耳闻吧?”
博士垂下眼帘,“的确有名。”
可被欢乐麻痹过一次之后,便会期待第二次、第三次……当然还有第无数次。
他总有一天要走的。自己也不可能强行留住他。
可如今,控制住一切、掌握主动权的……似乎是注定要走的那个人。
“既然是在做梦,混杂太多让人踌躇不前的现实会让做梦失去乐趣的,博士。”
龙舌兰握住博士的手,在她的掌心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博士背后的尾巴猛地炸开,走路的姿势都僵硬了几分。可还没等她发作,龙舌兰便停下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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