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很喜欢。
只可惜往后的七年他再也没见过这只小跳蛙,也没有见过弟弟。
贺明洙当真是烧迷糊了。
光线太刺眼,他便一个劲儿地把脑袋往枕头里埋,然后被毫不留情地薅出来——不由推拒,杯沿已经抵到了唇边。
贺明汀还不至于耐心泛滥,动作粗暴得就差捏着人的鼻子灌下去了。幸好他尚存一丝理智,乖乖喝药喝水,任其摆弄。
倒也不是没有掌下无情的时候。贺明洙学龄前那会儿还不谙世事,生病了也不肯安分吃药,就在贺明汀眼皮子底下作妖。岂料向来好脾气的哥哥忍耐度也是有限的,贺明汀一忍再忍,最后在抽他和无视他之间选择了前者。
头顶的灯开了关关了开,在接连三次测量后体温直逼39度,贺明洙被从床上打横捞了起来。
凌晨的急诊室空荡荡的,贺明汀打着哈欠,看护士替怀中人挂上水。
“半夜三更发高烧,遭罪哟。”
老护士摇头晃脑地走了,到底意有所指。贺明汀啼笑皆非,右半身上沉甸甸的,他不得不用左手艰难地编辑请假条。
大学师生的生物钟趋于一致,假条几乎是立即批准生效了,附带一句温馨提示:“当心秃头!”
大学生哪有不熬夜的?就当比别人多复习几个时辰了。
贺明汀梗着左手调出资料,不知不觉绷得小臂僵硬酸麻。推断小家伙该睡死过去了,正打定主意放他下来自个儿靠着,贺明洙乍然哼道:“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贺明汀:“啊哈?”
“回去。”他往贺明汀颈窝处蹭了蹭,“等下,等下我会自己回家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贺明汀不明真相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脑子真烧坏了?不能吧?
贺明洙烧得脸蛋红红,眼皮发肿嘴唇发干,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唯有长长的睫毛还顽强地翘着,一副惹人垂怜的小模样。他畏寒似的直往贺明汀怀里缩,滚烫的鼻息掠过皮肤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没有犯傻。点滴输入血管的感觉不好受,冷。但别的小朋友都有帕子盖在手背上,他没有。别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搂在怀里暖着冰凉的手脚,他也没有。
贺明洙从不求被哄慰或安抚,但父亲总是明显地不耐烦。
“我有急事,现在打电话给你妈叫她过来。”
贺明洙惊恐地摇头,“妈妈”恐怕会当众臭骂他一顿。
“那你还想怎样?!”
贺明洙又摇头,只咬紧唇催他快走。
“操,这么大了吊个水还要人陪,麻烦精!”
“谁理你,反正我现在要走,吊完水自己回家,认不得路就别回去了!”
“你快走,快走吧。”贺明洙自顾自喃喃道。
父亲吹胡子瞪眼,明明漠不关心为何却还滞留?他巴不得他撒腿就跑。相比拖着病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教训,贺明洙宁愿独自安静地输完液。
男人一下一下蹬着鞋尖,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走吧,我知道怎么回家。”贺明洙又急又怕,索性慌不择言,“我才不需要别人教我!”
……
哭闹声劝告声,乱作一堂。
没有人看他,贺明洙不必忧心异样的眼光。他是在场最厉害的,不仅认得回家的路,还无须随同出行。他应该骄傲自满才对。
急诊的白光比任何地方都刺眼得多,他如同置身天堂和地狱间的断崖。不必强装镇定,任由委屈倾泻。
领口处的布料濡湿一片,贺明汀低头一看,原来是弟弟的眼泪。
“你脑子什么毛病?”
贺明汀冷酷地警示道:“我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刷厕所?”
“……嗯。”
“嗯什么嗯,你还真想刷厕所?家里不够你刷?”
贺明洙不答,嘴上迎合着惩戒,手却偷偷攥住了哥哥的衣角。
贺明汀见状好气又好笑,张开大衣将之裹住,拍了拍他的背哄骗道:“我倒想一走了之啊,谁叫现在外面大雪封路了,走都走不出门。”
大雪封路吗?可他还没打起精神瞧一瞧雪景,困意便倒海翻江。
再次苏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贺明洙揉揉眼,经过整夜的熟睡他精神劲儿足得很。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措不及防地打到了什么东西。
贺明汀无意识地扒拉下他的小手,呼吸依旧绵长。
哥哥怎么睡在了自己床上?
还是在做梦吗?
贺明洙将信将疑、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安详的睡颜。贺明汀的眼窝深邃,鼻梁挺翘,光线透过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落一小片阴影——贺明洙忍不住探出指尖轻碰,又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
断片的记忆逐步接轨——屋子里暖洋洋的,贺明洙却迟缓地提取到最后的关键词:天寒地冻,大雪封路。
他们是怎么毫发无伤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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