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处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是刚刚约谈过吗,还要去哪里?”这群人气势汹汹,盛艺顿感不安,当即以护雏之态将弟弟拦在身后,追问对方道,“你们到底要带他去哪里?”
“那个……你不用担心,只是例行公事,”一对上盛艺,覃剑宇黑皮里透出红晕,即刻便换了一副温情脉脉的态度,“就请盛处长去宾馆坐坐,聊一聊。”
“可能要去好几天,不过宾馆里东西都有,你也不用收拾了。”另一位年纪更长的朱姓纪检员直接上来搜了搜盛宁的身,补充道,“盛检,你也是干反贪的,规矩都懂,不该带的东西就先交给我们保管了。”
手机、身份证等随身物品一下就全被收走了。
“还好还好,”盛艺没看见弟弟脸上那一瞬间流露出的迟疑之色,还觉得挺庆幸,轻轻拍着心口道,“只是去宾馆坐坐聊聊,不是去纪委的审讯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对,没什么问题,”阻挠纪委办案肯定不行,盛宁稳了稳自己的呼吸,冲姐姐点了点头说,“你在家安心等着就好。”
一行人正要出门,盛艺忽又开口,喊了一声:“覃处长。”
见对方回头,盛艺冲其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我弟弟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瞬间心跳如雷,覃剑宇磕磕巴巴地“好”了几声,再回头时,差点左脚踩右脚,自己绊自己一跟头。
不是纪委或检察院的常规办案地点,而是原为省农业厅机关招待所的星原宾馆。这种审讯形式,行话叫“外讯”。
真相跟盛艺的乐观想法截然相反,比起正儿八经被逮进纪委或者检察院,外讯可怕得多。甚至毫不夸张地讲,常有涉案的机关人员一听“外讯”二字,轻则吓尿裤子,重则心脏病发,当场暴毙。
因为无论是进纪委还是进检察院,都得处于24小时音视频的监控之下,有监控就有约束,即使是犯罪嫌疑人也有法律赋予的不可剥夺的人权。
但外讯就没有监控了。
贪污受贿等经济犯罪不比一般的刑事犯罪,往往犯罪者社会地位更高、犯罪手段也更隐蔽,在当今针对此类犯罪的侦查手段与技术设备尚不算完备的情况下,侦办这类案子,就很看办案者的个人本事。项北是“铁汉柔情”那一挂的,靠的是德润人心、温情感化,但覃剑宇却是酷吏作风,活脱脱一个“当代来俊臣”。据传曾有位副部级官员不堪他的折磨,讯问期间两次自杀,一次撞墙,一次咬腕,最后自己没死成,倒带着一身伤残判了个死缓。盛宁一年前曾被借调省里,跟覃剑宇协同办过一桩大案,由于侦办过程还算顺利,覃剑宇没有发挥的余地,但盛宁知道,这些传言不是假的。
盛宁虽从不对自己承办案件的嫌疑人进行“外讯”,但不妨碍他对这套手段门儿清。本来么,这些人手执反贪利剑,本就手握着至高的权力,而且还是省里来的,下手便更有恃无恐了。
下了纪委的车,盛宁被两人架着、推搡着,走进了星原宾馆的205房间。房间收拾得寸尘不染,但没有床、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只有四面阴冷白墙、一套审讯用的桌椅,毫无一丝人居的气息。
墙上贴着的是用a3纸打印出的八个大字,白底红字,铿锵分明: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然而盛宁心知肚明,到了这里,其实坦不坦白都不可能从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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