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滑向手腕,贴在她跳动的脉搏。距离自由最近的时刻已消逝在光阴洪流中,但此生最绝望的一天却一直深深篆刻在她脑海……明明他们差一点就能离开,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挚爱死在眼前。仇恨与懊悔每一天都在侵蚀她,如提线傀儡行尸走肉过了几十年,她已经很久不曾对任何人提起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而在心中为他筑起的坟墓,也早就将自己一同埋葬。可缘分…却以一种他们都无法预料的方式延续下来。继承他血脉的那个孩子,竟然会和自己最厌憎的「恶果」有了情愫?震惊之余,雷宋曼宁逐渐收敛起她习惯矫饰的冷漠,开始正视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既然你想听,那我全都告诉你。但我决定说出来,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所歉疚。”“要怪就怪是雷义让程泰杀了他———”“要怪…就怪你姓雷。”雪茄燃烧的温度在指缝里来回逡巡,雷耀扬望住对方还算正常的表情,已经做好接受所有毁天灭地结局的准备。而此时,中年女人却微微低头凝视手中照片,眉眼里,浮现起他前所未见的温煦:“一九四六年七月我大学毕业,没多久,又前往俄罗斯皇家艺术学院继续求学,在圣彼得堡呆了将近两年……”“那时我一面念书,一面在当地的华侨商会兼职文员工作。”“我就是在那里,偶然认识齐晟的。”“早年间,他在北平经营两家洋行,时常辗转俄蒙两地和黑龙江一带从事皮货生意。因为当时他有很多业务都要经过商会发展,所以我们也自然而然变得熟络。”
“后来,阿妈来信说纺织公司经营遇到关口,已经无法继续维系我在艺术学院的费用……所以最后,我只能同他不告而别,匆匆暂停学业回到广州。”“五十年前,互益集团的前身还是一家大型纺织公司,总公司设立在广州。但因为人手不足,我不情不愿进了公司帮手。当时我们同北平几家老字号制衣行都有合作,经常需要北上去谈业务,但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眼看公司逐渐好转的情势受到内战影响再次一落千丈,火烧眉毛时,却有一笔大订单找上门来要与我们签约长期合作。”“那个人…就是齐晟。”“后来他告诉我我才知晓,自我突然辍学离开俄罗斯…他就一直在各处打听我的消息,知道我在广州后,便不顾一切南下寻我。”说到此处,女人眼尾浮起笑意,想起两人曾一起漫步在瓦涅河边看落日晚霞,神情也渐渐柔婉:“我记得当时,他不大会讲广东话,私下里同我聊天时,有点笨拙憨傻,跟他谈生意时的精明面貌不太一样,却在不经不觉中,莫名吸引我的注意…”“他总是会变着花样讨我欢心,绞尽脑汁让我开怀……我感受得到,除了阿妈之外,他是第一个无比珍视我的人。”“所以当他对我表明心意时…我真的好开心。”珊瑚色双唇幽微地往上抬了几分,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嘲讽,没有轻视,只有一份真挚无暇。仿佛她的真情只停留在过去,还在不停生根发芽,已在不经意间已经长到枝繁叶茂。而此时,雷耀扬作为她凄美爱情故事之外的旁观者,只能忍住满腹话语,看一缕缕烟丝从自己眼前散尽,直到对方的脸容又变得清晰可见。或许是没想到倾听对象太合格,她忽然哽咽着调整呼吸,只想一股脑把憋闷在心底已久的话语毫无保留地道出:“爸爸对齐晟自然是满意的,也曾口头应承两年后让我们在香港完婚……可是那年月不太平,战火延绵太多地方,最后我们也只能举家逃港避难。”“战争就像是一堵建立在大陆和香港的之间柏林墙,再次将我与他分隔两地…当时我们只有靠书信往来,都急切盼内战早日结束可以不用再受分离之苦。”“可战争接近尾声,我等来的不是他……而是雷义同我爸爸瞒住我…早就议定的婚事。”说罢,一行清泪从女人眼尾滑落,凄楚如一尊悲天悯人的圣母塑像。但她很快又抬手抹泪,忽然自嘲般笑出声来:“或许你会认为,我是因为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才肯嫁给雷义,对不对?”“公司转辗香港后举步维艰,父母年事已高,两个哥哥纨绔滥赌不务正业,几个弟妹还在念书不谙世事,公司上千个员工每日等工钱,宋家几十口人还要继续过活……”“我是家中长女,要肩负的责任太多……”“当时的状况…只有我答应嫁给雷义,整个宋家才有救。”“在饿殍遍野的年代,为一餐吃食承恩卖笑去做娼也稀松平常。而当时的我,就如同被迫嫁给雷义换取银钱的「娼」,大概…只剩下灵魂没有变卖。”彼时不可违拗的婚事近在眼前,她就此与齐晟断了联系。中年女人说到动情处,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溢湿睫毛。而雷耀扬对她的恻然而泣不为所动,对她悲凉爱情的结局也并不感冒。待她情绪稍缓片刻,看到她又抬眸凝视自己,沉声细诉:“一九六零年,齐晟好不容易摆脱家族牵制,几经辗转才来到香港。但是当他千方百计再见到我时,已经是两年后……”“但一切都太迟了…即便他已在香港站稳脚跟,我却早已成为雷义的妻子……我内心当然想要不顾一切跟他走…但那时候…你已经在我腹中三个月。”“雷氏的财势太强,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更何况雷义做事狠辣不择手段……所以为了他的安危,我只能编造我早就变心的谎言…让齐晟放弃想要带我逃离香港的念头。”“…记得你六岁那年,我知他娶妻生女时也消沉许久…可我不怪他…我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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