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这样,她还能从嘴角扯出一点有力没气地笑来,摆摆手,“那就翻篇了。”
从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这个女孩身上就带着一股傲气,又倔强又冷傲。
哪怕是病成这样了,她依旧不愿露出软弱的一面,没有丢掉属于她的那份骄傲。
张琴韵就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莫名软了一块,他衝着半夏伸出手,想要扶起她,“我送你去医院吧。”
一隻属于男性的手臂从旁伸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高楼间最后的一点点阳光照在那玉石般白皙而有力的胳膊上,看起来白得仿佛要发光了一般。
张琴韵转过身,撞见一双墨黑的瞳孔。
那瞳孔幽幽的,冷得像含了冰,被他盯着,就仿佛被那种会竖起瞳孔的冷血动物盯住了一般。
“不劳烦你了。”那个男人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归来
张琴韵在这一刻是极为吃惊的。
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并非一个无名之辈。相反地,他甚至是他们这一辈音乐学院学生中的传奇人物——凌冬。
那位就读榕城音乐学院,摘得了拉赫玛尼诺夫国际钢琴大赛桂冠的天才少年。
张琴韵几乎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无数次地在电视,新闻,乃至一些自己参加的音乐活动上见过凌冬,那位一身光环,钢琴演奏得出神入化的同龄人。
传说中凌冬性格冷漠,气质淡然。这会猛然一见,张琴韵惊觉得他除了冷淡之外,还显得有一点凶。
那双黑色的眼眸莫名让他联想到了那隻蹲在半夏肩头,竖着瞳孔瞪自己的冷血动物。
凌冬几乎是不太客气地抓住了张琴韵伸向半夏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自己蹲下身去,把半夏背了起来。
为什么凌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懵住的张琴韵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就看见被凌冬背起的半夏在他的背上,低声抱怨了一句,“你跑哪去了?”
他想要阻拦的手就停住了。
是了,他们两都是榕音的学生,看模样两人绝对是一种十分熟悉的关系。至少比起自己这个陌生人好得多。
张琴韵隻得后退了半步,眼看着凌冬背起半夏,小心地把后背的人托了托,确保她趴稳了,方才迈开步伐,顺着斜阳渐渐西沉的道路离开。
那一份小心翼翼的温柔,哪怕是眼瞎的人,也都看得见。
张琴韵心底,还来不及生根发芽的那一点微妙情绪,就被这一捧突如其来的凛凛冬雪给兜头兜尾地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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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感觉到有一个人把自己背了起来。她疼得冒冷汗,眼皮重得好像灌了铅,努力地睁开一点,也只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世界,和一截晃动着的白色肌肤。
那人依稀穿着那套自己在酒店里见过的衣服,带着一点淡淡的熟悉味道。
半夏就松了口气,伸手攥紧了他的衣服,含含糊糊问了句,“你跑哪去了?”
“再忍一会,我带你去医院。”小莲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
没有了那种神秘的低沉,听起来清清冷冷的,像是冬天里的一片雪花。
半夏觉得自己很累,一句话也不想说,眼睛只看着那挂着晃动汗水的下颚。
心口好像有暖融融的东西流过。
小莲的肩膀很宽,只是过于消瘦,后背的骨头硌得人难受。
但这样的地方却让虚弱的半夏觉得安心,仿佛在这个脊背上可以放心地卸下一切防备,真是狼狈,什么脆弱倒霉的模样都被小莲见到过了。
哭也在他面前,病也在他面前,自己好端端的形象都没废了,半夏在昏昏沉沉中想。
总有一天,得他坦诚相对,要好好地掰着他的脸,把他那些脆弱无助的模样,都一一看回来。
尚且有心思胡思乱想的半夏被腹部的一阵绞痛拉回疼痛的深渊,不得不闭上了眼,昏天暗地地在心底痛哼了几声,陷入沉沉混沌之中。
明明天还亮着,小莲是怎么把我背起来的?半昏睡之前,半夏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凌冬背着半夏走在架空的立交桥上。
斜阳晚照,橘红的阳光打在他白如石玉一般的肌肤上。
被阳光照到的肌肤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泛起一层诡异的珠光。
好像一块正在逐渐消融的宝石。
幸好,最后的一点点阳光很快消失在城市的楼栋间。
皮肤上烧灼一般的光泽消失了,渐渐在暗淡下来的世界里变得凝实。
凌冬停下脚步,任凭汗水打湿刘海,深深吐了一口气,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医院的急诊室里。
拿着吊瓶过来的护士推醒了半夏。
“醒醒,”护士和她核对输液者的名字,“叫什么名字?”
半夏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蜷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睡着了。
“嗯,我叫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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