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着进来,没穿好的绣鞋在地上啪嗒啪嗒拍了五六下,再啪啪两声掉落,她扑到床上去,在里侧躺好了。
萧以澄在几乎漆黑一片的室内看她熟门熟路的背影,心想,他们大概在这里住得太久了。但搬家并非当务之急,他很快抛开这段思绪,在床沿坐下,将方才没出口的话问完:“几声响雷,就能吓得你睡不着?”
“不光是雷,”萧以澈蒙着头,声音闷闷的,“白天在胭脂铺子里听周姐姐说狐狸精呢……三更半夜来人房里,吸精气的,吸了几日,就剩下一张皮了!”
萧以澄简直气笑了:“胆子小就别听,再说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来也是……”话音未落,被抢白了,她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瞪他:“我就是担心哥呀!哥被狐狸精骗走了,吸干了,我怎么办?万一被人找上门来,他们吃了我都不吐骨头,还不如狐狸精呢!我想到这个,就……就吓得来找哥了呀。”
他沉默片刻,和衣上床,内心自省,是否早些年和她说了太多“再不听话就会招来鸣镝派把你抓走”,吓唬得过了头。这样说来,他这个妹妹胆子小,也确实是他的错,他得负责。萧以澄躺下,感觉到一只手贴着床单,穿过两层被子的阻隔,握住他的,手指本能一动。
“哥……你没生气吧?”
说来奇怪,他的无名火已然消散。萧以澄闭眼,答:“没有。睡吧——不会有危险的。”
萧以澈正暗自为自己更进一步的语言艺术骄傲:哥哥问她是否吓得睡不着,她只说吓得来找哥,一字一句,全非虚言,都是实话。她得意,探到床铺另半边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几下,被萧以澄按下去。
手心覆着手背,几个呼吸间,他猛然回神似的,将她的手推了回来。萧以澈憋笑,嘴角弯了又平,没说话。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他们被彼此吸引。
那本秘籍,“藏锋”,分为两部,“出刀”和“入鞘”,向来由藏锋山庄庄主和夫人修习,一个为刀,一个是鞘。因此,非但历代山庄传人武功盖世,嫁入藏锋山庄的女子,亦会功力大增。然而,以肉身铸刀锋,本质上是将活生生的自己打造成一柄渴血嗜杀的兵器,若无刀鞘的包容,无处可归,便过刚易折,走火入魔,终致毁灭。
那场铺天盖地的大火里,庄主萧玄英和他的新婚夫人陆雨亭在亲信掩护下逃了出去,不在现场面目全非的焦黑尸首之中。陆雨亭本非江湖人,受惊过度,怀着身孕颠沛流离,产下双生子后,也一直缠绵病榻,数年便过世了;萧玄英本来无意武学,否则,也不会执意迎娶一个不通拳脚的大小姐,然而毁家丧妻之后,不知是复仇心切抑或自暴自弃,他开始修习“出刀”。
很快,萧玄英就意识到,来不及了。他学武太晚,再好的内功心法,也难以发挥其威力;何况,有刀无鞘,渐渐的,永无止境的暴虐冲动、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还有频繁造访的噩梦和幻觉几乎将他撕碎。他自知无望,又过分急切地将复仇的重任转交给了萧以澄,连带着“出刀”。
论理,心法带来的疯癫没有那么快起效,毕竟十多年过去,萧以澄也还好端端地活着。然而在萧以澈的记忆里,已寻不到最初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的影子,只记得一墙之隔歇斯底里的叫骂,摔砸家具还有鞭笞肉体的声音。那时候萧以澄买了很多酒,向邻里假称他们的父亲是因为酗酒才暴躁,又教她乖乖藏好,不要露面。萧以澈就和几坛浊酒一起躲在柴房里,累了,怕了,舀几勺酒,就可以无知无觉,一夕安寝。
萧以澈一度以为,她太久不出现,萧玄英应该已经忘记自己有一双儿女了。那日她像往常一样,趁着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打扫屋子,听见房门响动,仓促地躲进衣柜。很快两个人的脚步声进门,长久的沉默后,萧玄英以难得理智的语气,说:“你妹妹和你不一样……你要复仇,带她回山庄,招赘,将萧家的血脉传下去……她和你不一样,你这疯子,你要去死,你要去死!哈哈哈哈……”
没能清醒太久,萧玄英又开始发疯,而后是他们都听惯了的刻毒的预言和诅咒。不过萧以澈第一次听闻他对自己的安排,原来自己并非被遗忘,只是摆在另一处的棋子。她不记得自己是否冷笑了一声,抑或弄出别的动静,屋里诡异地安静了一刹,旋即衣柜被劈开。她堪堪躲过刀光,滚过破碎的木板,还未看清形势,一刀又至。
萧以澄挡在她面前,俯身抱住了她。那一刀砍上他的肩膀,血流下来,濡湿她的脸颊。她怕得发抖,想说自己没事,让他回身应对,但一时失声,说不出话。幸好,没有追来的下一刀了。下一刀萧玄英砍向自己,而后重重倒下,片刻后,安静了。
萧以澄还在轻声安抚她:“没事的,没事的,结束了。”她贴着那个温暖的怀抱和温热的血,渐渐平静,仍旧说不出话来,纷杂的思绪却已归位,那时候她想,萧玄英才是那个要去死的疯子,只有他是,他失算了——
早在第一次听见萧玄英的咒骂之后,萧以澈就开始偷偷修习下半本秘籍。通常,庄主夫人在生下继承人后修习“入鞘”,一则因为秘籍毕竟是山庄家学,只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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